“爸爸，明天我想要車。”我低著頭仔細把盤子裏的花菜切成一小塊一小塊，往自己嘴裏送了一塊，味道還算不錯。
    
    韓振基停下正在切肉的手，抬眼看著我，半晌沉聲說：“你還是不要去比較好。”
    
    我抬頭，有些愣，他怎麼知道我要去哪裏？
    
    “我想要車。”我盯著他的眼睛，又重複了一遍。
    
    明天的場麵不用想也知道，於我一定不會太過愉快，可是該麵對的總該麵對。
    
    如果他是逸塵，我根本沒有不去的理由；如果他不是逸塵，為了莫依，我也該出現在現場。
    
    韓振基沒再說話，我知道他是答應了。
    
    站在鏡子麵前，我穿著黑色的禮服，蓬鬆的發髻，浮腫的眼瞼，蒼白的麵容。
    
    像不像個深閨怨婦？
    
    似乎婚宴上不該穿黑色的衣服，但是我此刻的心情實在是找不到其他相配的顏色了。莫依那一大櫃子的黑色，現在的我也終於明了。
    
    從前莫依極短的發竟然已經可以紮起了，三千青絲為卿留，隻是，卿已不知在何處。
    
    我自嘲地笑，拿起一旁的黑色小包，轉身下樓，門合上，關去一室惆悵。
    
    入眼是大片的白，奢侈的，柔和的，嬌貴的，迷了我的眼。
    
    恍惚間我以為又回到了那一天，我穿著白色的禮服，盤著華麗的發髻，站在這片白中從滿心的期盼歡喜等成了滿心的不解和悲涼。
    
    “小姐，您的請貼？”門口一個小姑娘擋住了我的去路，也打斷了我的回憶。
    
    “我沒有。不過可以讓我進去嗎？”我瞟了眼她伸在我身前的手，微笑著詢問。
    
    許是我的笑容太過慘白，那女孩竟然愣愣地點點頭側身讓出了入口。我昂起頭，輕巧地從她身邊擦身而過。
    
    去的還是晚了些，婚禮已經開始了。
    
    走廊盡頭的鄭天擎穿著銀灰色的高級西裝，背對著台下的座椅，高大筆挺，雕刻一般俊美。
    
    他身邊的旁欣然身資曼妙，穿著潔白的婚紗，紗尾輕柔地拖在地下，長的仿佛看不見盡頭。
    
    雖然看不見兩人的表情，但想必，該是幸福的……
    
    這樣的場麵美的就像一幅支離破碎的油彩畫。
    
    殘忍卻又唯美。
    
    “各位親朋好友，我們今天齊聚一堂慶祝鄭天擎先生和旁欣然女士喜結良緣。願今朝的幸福永遠與他們同在。旁欣然小姐，你是否願意嫁於鄭天擎先生為妻，按照聖經的教訓與他同住，在神麵前和他結為一體，愛他、安慰他、尊重他、保護他，像你愛自己一樣。不論他生病或是健康、富有或貧窮，始終忠於他，直到死亡把你們分離？
    
    “我願意。”旁欣然的聲音清越，帶著顯而易聞的喜悅。
    
    “鄭天擎先生，你是否願意娶旁欣然小姐為妻，按照聖經的教訓與她同住，在神麵前和她結為一體，愛她、安慰她、尊重她、保護她，像你愛自己一樣。不論她生病或是健康、富有或貧窮，始終忠於她，直到死亡把你們分離？”
    
    “我願意。”鄭天擎低沉的聲音越過長長的走道清晰地傳到了我的耳中，像把刀深深地劃過了我的心裏。
    
    血躺了滿心。
    
    未出聲，便已斷腸。
    
    “我以聖靈、聖父、聖子的名義宣布，你們正式結為合法夫妻。鄭天擎先生，現在你可以親吻你的妻子了。”
    
    妻子？
    
    我笑，耳中什麼也聽不見了，隻有那一聲“我願意”不斷的回響，越來越大聲越來越尖銳，我緊緊咬住嘴唇努力抑製住自己幾乎要蓬勃而出的怒吼。
    
    他緩緩地掀開她覆在頰上的頭紗，輕柔卻又堅定；她微微閉上眼睛，嘴角洋溢著的幸福，幾乎所有人都在這一刻不約而同地摒住了呼吸，等待著最完美一刻的到來。
    
    在低頭的那一瞬間，他的頭微微一側，眼角看見了站在走廊那一頭的我。
    
    隻那一瞬，鄭天擎以為他的心跳突然停止了。
    
    他剛剛看見了一個人。
    
    一個熟悉到心痛的人。
    
    一個這些天來他無時無刻不在想念的人。
    
    可是，她怎麼會在這裏？
    
    鄭天擎猛地抬頭，望向那個人的方向。
    
    結果他看見了她。
    
    她站在那裏，無助的，不解的，委屈的，他甚至可以感覺到她心裏湧起的絲絲縷縷的悲傷。
    
    她在笑，可是發白的唇，冷冽的眼，無一不在訴說著她深深的絕望。
    
    鄭天擎猛地鬆開了抱在懷裏的人，忍不住有些顫抖。
    
    旁欣然隨著鄭天擎的視線，望向了走廊的對麵，隻一眼未看清便已知來著是誰。
    
    不用再細看，那個人的名字已經出現在了心頭。
    
    韓莫依。
    
    唯一一個讓她有挫敗感的女人。
    
    明明什麼都不如她，可是自己看上的男人卻因為她從未正視過自己的臉。這種挫敗感從第一次見麵便深深埋下如影相隨般纏繞了她十幾年，驕傲如她又怎麼能夠容忍，怎麼能忘記？
    
    下一秒，旁欣然感覺放在自己腰上那雙手放了開來，驟然地細微的寒冷讓她微微一顫。
    
    她轉過頭，看見剛剛答應過她不管是傷痛還是病患都不離不棄的男人放開了她的手，朝著走廊那一頭走了過去。
    
    那一頭，站著另外一個女人。
    
    “天擎。”她忍不住出聲呼喊。
    
    可是，她呼喊的人並沒有回頭。
    
    一步一步，他與她漸行漸遠。
    
    忽然，她有種感覺，自己嫁給他的決定是不是永遠都是錯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