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三人行多了一人變成了四人行，我們去據說是這城裏相當高雅極賦盛名的一家飯館吃了飯，上的是西洋人的菜，用上好的白瓷盤子裝著，卻隻占了中間極小的一塊地方，邊緣一大片都空著發著慘淡的白光。
    白靈和範凱坐在對麵，姿勢極其優雅地開始進餐。
    我觀察了一會，學著他們的樣子拿起刀叉，本想可能要出醜，卻沒想到用得竟然十分順手，也許是這身體以前的習慣性動作吧。
    旁邊的那個不知名的男人也吃得一派高雅，讓我有些驚訝。
    菜做的其實並不怎麼好吃，還不如春香樓廚子的手藝。
    相比較之下我更喜歡昨天那頓飯的味道。
    吃了兩口，我便停下手沒了胃口。
    那三個人卻吃的津津有味，範凱注意到我的動作，關切地問我：“莫依，怎麼不吃了？”
    我正要張口解釋，旁邊的白靈卻開了口：“別管她，這人一定又在減肥。”
    減肥？
    又是沒聽過的詞，不過從白靈嘴裏說出來的估計也不會是什麼好意思。
    範凱一臉憐惜的看著我，我張了張嘴，最終還是沒有反駁。
    飯吃完，又留下來喝咖啡。
    剛吃完飯就喝東西？
    這個規矩對於我也是新奇的。
    這飯店的小二穿得是極其筆挺的，筆直的身材罩著剪裁得體的衣物越發顯得青春洋溢。一小二彬彬有禮地走過來收了盤子，詢問我們要喝什麼咖啡。
    白靈要的卡不奇諾，兩個男人一個要的碳燒，一個要的藍山，都是些沒聽過的名字。
    於是便到了我，年輕小二一臉殷情的望著我。
    咖啡？
    我回憶起那天顧影給我端上來的那杯褐色的水就一陣發顫，忙說：“我要茶，銀針白毫。”
    那種古怪的味道，我不想再嚐試第二次。
    咖啡和茶很快便被端了上來，茶清淡的香味若有若無地穿插在咖啡濃鬱的味道裏，有些唐突。
    我拿起喝了一口，餘香留齒，說不出的舒暢。
    白靈懷疑地盯著我看了半天，憋出一句話：“你今天怎麼那麼奇怪？你平常咖啡成癮，從來不喝茶的。”
    我心頭一跳，強自鎮靜地答：“有什麼奇怪的，喝膩了唄。”
    “不對不對，還有很多奇怪的地方，”白靈並不打算這麼放過我，低頭苦想起來，過了一會恍然大悟地抬起頭，猛地蹦出一句話：“啊！你是不是懷孕了？”
    聲音之大，惹的旁邊好幾桌都頻頻側目。
    我一口茶哽在嗓子裏，差點把自己憋死。
    半天順過氣來，我沒好氣地拿眼斜她：“你亂說些什麼？”
    “那你這兩天怎麼這麼奇怪？不是懷孕又是什麼？別人都說懷孕的人性格會大變……”她兀自在一旁沒完沒了地說著。
    我徹底無語。
    這個女人也隻有在這裏才能被培養出來。
    好不容易撐到這一頓飯吃完，白靈仍然一臉不相信的表情疑狐地盯著我猛看，我背上的冷汗已經快會聚成了小溪。
    範凱起身付錢。
    似乎並不便宜。
    我對這裏的厭惡感再次加深。
    菜做得不好吃，竟然也敢要那麼多的銀子！
    出了飯館，範凱說送我們回家，我旁邊那男人卻說他也有車，他送我回去就可以了。
    範凱看著我，詢問我的意思。
    我點點頭，白靈一臉曖昧的笑。我眼睛一跳，忙掉頭就跑。
    這女人，真是可怕。
    小柔見我帶了一個男人回來，臉一紅，站在門口局促地搓著衣角：“小姐，我先回去了。”
    我對她溫柔地笑：“好，路上小心。”
    沒等小柔把門關上，那個自稱我男朋友的男人卻迫不及待地靠了過來，抓住我的手把我往他懷裏拽，一臉欲求不滿的表情，像極了春香樓裏的那些老男人，眯著眼睛滿臉猥瑣。
    我開始後悔當初為什麼一個衝動便帶了他回來。
    掙紮了一會，兩個人的姿勢卻越發的曖昧不清。
    門在這個時候又開了，我以為是小柔忘了什麼東西又拐了回來，舒了一口氣，扭頭去看，卻不期然地看到一張陌生又熟悉的臉。
    說是陌生，是因為這是我第一次見到那張臉。
    說是熟悉，是因為這是我在夢裏無數次見到的那張臉。
    我的嘴自發張了開來，緩緩吐出兩個字：“天擎……”
    腦中突然閃過了無數個片段，這個叫天擎的男人笑著的時候的樣子，發怒的時候的樣子，溫柔的樣子，暴躁的樣子，冷漠的樣子，看戲一般一一清晰地回放，突然又猛地揉在了一起，模糊起來，再也看不真切。
    心卻像裂開了一樣痛了起來……
    他冷冷地注視著拉扯在一起的我們，空氣像凝固了一般，我呼吸越來越吃力臉憋的通紅。
    “你還不走？”看了一會，他別過頭，很自然地走到包著厚重布料的椅子上坐下，翹起腿眯著眼睛看著我對麵的男人，目光森然。
    他說話的時候，聲音低沉，帶著與生懼來的強大壓力。
    我身邊的男人迅速地放開了我，抓起外套一言不發的離去。
    而此時的我，已經顧不了那麼多，我全身都集中在眼前的那個閑適的坐在椅子上的男人。
    “天擎……”我聽見自己又叫了一聲，帶著深深的眷戀。
    這不是我的聲音，這是莫依的。
    應該說從這個男人一出現，莫依似乎便重新活了過來，她在心裏一遍又一遍癡迷的叫著他的名字，如泣如訴，甚至激動的渾身都在微微顫抖。
    那個男人冷冷地抬眼，望著我，沒有一絲表情。
    “為什麼？”我，不，是莫依在說。
    心裏一陣又一陣的聲音傳來，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莫依瘋了一般的呐喊，她急於想知道一個答案。
    她想問什麼，我也不知道。
    她們之間發生了什麼，我也不知道。
    也許是這個男人拋棄了她，她卻找不到理由。
    所以就為了這樣一個答案，她固執地不肯離去，固執地不肯相信現實，固執地還愛著他……
    “不為什麼。”我聽見他說。
    世界在那一刻突然寂靜了下來，有什麼東西轟然倒塌。
    心突然安靜，安靜的有些過分。
    似乎剛剛那些撕心裂肺的痛都是一種錯覺……
    這種感覺，不是不心痛，而是心碎了無法再痛下去。
    我也嚐過。
    在逸塵走的那個時候。
    莫依，你的心也碎了嗎？
    天擎，若有若無的一聲暗歎。身子突然就不抖了，腦中一片清明。
    再看向眼前這個男人，已經再沒有了熟悉的感覺。
    莫依，你終於放手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