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下了幾日的大雪，終是在今早停了。
    銀裝素裹的冬季，鬆柏上露水凝結的冰激半垂，微露在空氣中的肌膚，寒風掠過泛起小疹子。脖子上一涼，不由得抬手拉高領子來抵擋風霜的襲擊，卻是在半空中稍一怔忪，那握在手中的宣紙還殘留著墨香，那是自己屋裏案上的端硯的氣息。
    原是想著今早起來，定是要把昨日裏的事情摸個透徹，卻是不想堯湛在天未亮便是逃之夭夭，空留一封信箋。
    家國天下江湖亂，自己從來不慎在乎。卻是第一次被人硬塞進記憶中。
    燕汐宮是個什麼概念，我不懂亦不想懂，這樣安然的日子我享之不盡。
    斷荷殘雪，在冰封的湖麵上，傾瀉下一個個倒影。那條從萃銘園一處涼亭一直延伸向嫣語閣的橋斷，已被白雪覆蓋一尺之高。
    踏在橋麵上的腳陷下去，發出一陣陣吱吱響。
    將那信放進廣繡之中，撫開被風刮亂的發絲。
    “小姐，您可是慢點兒，小嵐這都跟不上。”小嵐在身後抱怨道，被凍紅的鼻子，在小巧的臉部上異常可愛。
    我搖頭輕笑，不由得放慢了步伐。有時候真的懷疑自己真的是沒有小姐的架勢。
    “昨個兒巧兒有回去不？”我問。
    “小姐真是糊塗了去，巧兒姐姐昨個兒不是都在小姐房裏伺候著。”
    “昨個兒說是給我去端火盆，便沒再回來過。”我停下腳步，側身依靠在橋欄上，等待著她的腳步蹣跚。
    昨日裏巧兒並沒有歸來，就連現如今也不見蹤影，這不由得讓人當心。
    這一話出口，卻是嚇得小嵐跳腳尖叫。
    “啊！巧兒姐姐莫不是被人擄了去，話說近來姚城來了采花賊。”小嵐快步上前，一臉怯怯的巴望著自己的眼睛。
    我不由的苦笑，真是個掩不住情緒的丫頭，卻是叫人真心的想要與她一處。
    “小嵐多慮了，按說沒有人敢來姚莊擄人，就算是有，又有誰能踏進半步。”姚莊的守衛森嚴，高手如雲，又怎麼會讓那些個小毛賊飛了進來。
    有時候可真是健忘，昨晚還不是有人闖了自己的閨房，倒是獨獨忘了這號會替自己看病的人。
    “那她可不是憑空消失了？”小嵐站在自己跟前，皺眉疑惑的問。
    “若是明日還不見人影，便再差人去城上找找。”我淡淡的說，說不在乎那是哄騙自己的，畢竟自小便是和她一處，倒也真把她當姐妹朋友，而不是主仆。
    拍了拍粘在身上的素白，轉過身子繼續未行完的路，道途卻不甚之前來的穩了，沒來由的一陣輕浮。
    見紅燈一處處的高掛，才想起這是歲末了，而過了這個年關，自己竟也是個十五歲的姑娘家家，隻帶著及笄後的門庭若市。
    幾個月前姐姐便行了成人禮，卻是不知那慕雲山莊也沒來催親。這樣的事情一隔著便是幾個月之久，卻也不是急著姐姐出嫁，而是一想起心裏浮起那句被自己掩在心裏許久的諾言，便是一陣心暖的告訴自己或許他是在等著自己的長大。
    萃銘園那處梨樹，被雪壓得直不起腰，偶爾可見一斷裂出，新嫩的樹幹曲折。
    落了一地的黃葉，被融雪澆灌著，腐爛成泥土，然後去培育下一個春季的新綠。
    盼今朝的逝去，能圓明日的華麗，那便此生無所求其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