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六）
    然而，現實生活中的愛情是永遠無法比擬小說中的愛情。我確認，我和黎輝已經沒有年輕時的衝動和激情，我們按照一對老夫老妻的模式過日子。
    感情越過越淡。
    我有時甚至在懷疑，讓我和黎輝在一起生活的情愫到底是什麼。感情變平淡了，激情也已退卻。我想，在一起也許隻是一種習慣。沒有他在，就已經不再習慣了。
    現在的生活，工作壓力很大，尤其越在高處越倍感心力交瘁。和黎輝在一起之後，我好久都沒有到夜店裏去了。以前和安安在一起的時候，我也經常在外麵打野食，從來沒有過愧疚，隻覺得一切都是理所當然。安安也是知道的，大家雖然相愛，甚至生活在一起，但並不代表誰就是專屬於誰的。
    然而，麵對黎輝我卻不再瀟灑。或許，我的潛意識裏就是覺得自己欠他的太多太多，雖然黎輝仍能讓我興奮，但卻不再是心跳不已的感覺。
    那天，我下班後硬是讓安安給叫到了酒吧裏。
    “鄭欣，你怎麼好久都沒有來了？我記得你以前背著我經常來這裏的。怎麼，妻管嚴了？”安安取笑道。
    “別這麼說，我可是模範丈夫。不來了，是因為不想來。”我裝模作樣的說。
    “是嗎？”安安不安分的手快速的在我下麵掃了一下，我瞬間就硬了。卻裝作生氣的樣子：“別鬧了。今天約我出來，有什麼事？”
    “鄭欣，我想你了。”安安一臉的柔情，“我承認我是輸了，我也輸得服氣。但是，我就是沒出息，鄭欣，我忘不掉你。你走了半年，我都不能把你忘記，現在你就和我在同一個城市裏，怎能叫我不想你？”
    我把手從他手裏抽出來，他卻握得更緊了。
    “鄭欣，你不想我嗎？就算你的身邊有了黎輝，難道你的心裏就真的一點點都沒有我嗎？”安安動情的說。
    看到他一臉楚楚可憐的樣子，我的心終是軟了下來。我安慰似的吻了吻他。然而，這個吻卻變得綿長、火熱，燒掉了一切理智。
    那晚，我竟沒有回家，去了安安的家。
    清晨，回到家裏，看見黎輝就那麼坐在沙發裏睡著了。我想他是等了我一個晚上的，心虛更重了。
    我悄悄的轉身去了公司。
    不敢麵對黎輝，不知道應該怎樣對他解釋。心裏卻反複出現安安對我說過的一句話，他說，男人和男人之間的愛情就是一種需要、就是一種感覺，沒了感覺是不能長久在一起的。所以，他才對我去找別人持保留態度，他說換換口味是正常的。
    或許，現在的我和黎輝就處於沒有感覺的時期了，我去找安安隻是換換口味。我拚命的給自己找借口，然後再頂著這個借口為所欲為。
    不敢見黎輝，不知怎麼向他解釋。我借口工作忙，開始住在公司裏，偶爾去安安那裏住。
    黎輝也不追究，隻是淡淡的答應並告訴我要注意身體。
    我就像個鴕鳥似的躲了起來。
    和黎輝的分居生活一直持續到喬尼來找我之後。
    喬尼從美國來辦事，順便來訪。
    再次見麵，我們就像兩個老朋友一樣談了起來。談了事業，談了生活，談了很多，最後談到了黎輝。
    “我們似乎進入了感情淡漠期，沒了激情，我不知道我還能不能堅持下去。”我惆悵的對喬尼說。
    喬尼聳聳肩表示同意，“的確是這樣，尤其是男同誌之間。不過，你們中國人不是很注重責任感這種東西的嗎？”
    “責任感？聽起來像是男人對女人才有的東西。”我苦笑著說，沒想到喬尼骨子裏的中國古老思想因子比我還多。
    “不叫‘責任感’嗎？”喬尼歪頭問，“黎輝為你付出了那麼多，你不應該負責的嗎？”
    “我應該怎麼負責？娶他？”我嬉笑道。
    喬尼歎氣般的搖搖頭，然後他把一個檔案袋遞給我，說：“鄭欣，我曾經答應過你給你調查黎輝的過去，我辦好了。可惜，那時你離開了美國，現在我把這個給你。希望能對你有些幫助。”
    我微笑著道謝。
    把喬尼送走後，我獨自一人坐在辦公椅裏，盯著檔案袋久久都未敢開啟。這件事很久都沒有提到了，我幾乎都要把它忘記了。黎輝不願告訴我的過去，終於要浮現在眼前了，我的心裏說不出是期待還是恐慌。
    夜幕降臨，我在辦公室旁的臨時住所的床上，慢慢的打開了喬尼給我的資料袋。
    看完喬尼的調查結果，我徹底呆掉了。喬尼一定是看過其中的內容了，不然他不會和我提起“責任感”這個詞。
    高中畢業之後，我安然的去讀大學了，那是我成功人生的入口。然而，黎輝的人生卻進入了灰暗時期。
    高考最後一天，黎輝出了事，這是大學畢業後一次遇到大雷，他告訴我的。原本，方佳報複的對象是我，黎輝卻誤打誤撞的替我受過，讓我免過一劫。那時，我瘋了一樣的跑回老家找黎輝卻未果，黎家竟然在W市裏消失了，黎輝也不知去向。
    我隻有放棄。
    黎家沒落是因為和方家兩大巨頭相殘，結果是兩敗俱傷。兩家原本交好，反目成仇就是在高考之後，但最終的原因，是我。
    兩家互相揭發對方偷逃稅的證據，方家沒有占到優勢，黎家卻也沒有得到好果子，最終，方家操之過急，找黑社會的力量來對付黎家父子，終被黎爸爸抓住了刑事犯罪的把柄，被判了刑。但是，黎家也元氣大傷。黎輝的爸爸利用最後的力量，跑到國外，而黎輝卻選擇留在了這裏。
    隻是因為他的心裏還有放不下的人，放不下的事。他那時是在等我，等我回來，他把希望寄托在我的身上。
    媽媽和妹妹的生活陷入困境的時候，正是在黎家沒落之後，那一年的生活費和學費竟都是黎輝拚命打工掙來的血汗錢！
    辦到這一切對於一個普通來說已經是十分艱難的了，而黎輝這個大少爺卻可以為我付出這麼多，我想他當時一定是把全部心神都寄托在我身上了，不然他怎麼可以做到這一切？
    如果我知道他曾為我付出了這麼多，我一定不會辜負他。然而，我大學畢業後他卻離開了。離開的原因很簡單，他的腿瘸了，臉也毀容了。
    那個年代，社會治安還不是很好，黎輝又是經常一個人出沒，在一個夜晚他被人搶劫了。黎輝是個脾氣很倔強的人，他沒有屈服。歹徒將他綁了起來，其中一個人竟然認出他是黎家大少爺，逼黎輝拿錢，黎輝說沒有，他們就打他。
    腿被打瘸了，臉也被毀了容。黎輝所有自信的東西都被毀了，他失去了等待的勇氣。
    他曾到過我的學校偷偷的看我。而我那時認識了安安，由於安安給了我無限的親切感和強烈的和黎輝的相似感，我和安安如膠似漆。也是那時黎輝徹底失去了希望。
    他獨自一人離開了傷心地，離開了那個他曾認為會帶來希望的地方，遠走他鄉，決心忘記一切。
    我曾憧憬過小說裏海枯石爛的愛情，卻不相信那樣的事情在物質崇拜的現實社會裏也會存在，然而，它就在我的身邊，我卻沒有看到。
    喬尼說的對，在感情裏激情固然重要，責任感同樣重要。
    無論對方是女人還是男人，任何人都希望在感情的世界裏找到一份歸屬。如果你真正的愛一個人，就給他這份安全感，這也是對自己的感情負責。
    對一個人負責，不僅僅是因為愧疚或是憐憫，而是因為責任感是守護愛情的堅強堡壘，即使激情退卻，我們也能憑借這份責任感而不離不棄。
    這是對心負責。
    半夜，我回到了家。
    黎輝依舊坐在沙發裏，睡著了。這幾日他都是在等我中睡著的嗎？
    我的鼻子瞬間酸楚，衝過去緊緊的抱住黎輝。
    他睜開惺忪的雙眼，看清了是我，疲憊的笑笑：“你今晚終於回來了。”
    “以後我都回來，我不再離開了。輝，我終於懂了，我終於懂了。我對你不是愧疚而是責任！愛情的責任感要我們在一起！你把我拉進了愛情的深淵，你對我也要負責！”我霸道的吻著黎輝的唇。
    黎輝喜極而泣，顫聲的說道：“好，你對我負責，我也對你負責。”
    日子依舊平靜的過下去，沒有激情，更多的是溫情。
    春暖花開，嘉禾高中又迎來了開學的日子。
    我和黎輝站在嘉禾新建成的圖書館前參加剪彩儀式。這是我和黎輝聯名投資建設的圖書館，雖然它依舊沒有劍畢的宏偉，但是嘉禾的學生卻不必再為看書發愁了，這讓我和黎輝很欣慰。
    春風和煦，我和黎輝兩手合持一把剪刀將紅綢剪斷。紅色的綢帶在風中飄舞，我和黎輝相視而笑。
    陽光凝固在我們的笑臉上，時光仿佛回到了高中生活。兩張稚嫩卻又堅毅的臉龐，在陽光下齊聲高喊：今生相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