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幾年不見，狀元郎長高長壯了。嗯，不錯不錯，這樣子才像個男子漢！”複廊之下傳來渾厚的笑聲，但隨即又是一陣困惑。雖有了男子氣概卻失了當年的風采，“…似乎變得太多了…”
    “喂，你什麼眼神。”聞言，站在他身邊的紫衣少年忍不住嘴角抽搐，“果然是上了年紀的老家夥。”
    “七君。”
    淳於明哲語氣中略帶責怪。不管如何，吉照荀都是醫術界的泰山北鬥，能見其一麵已是三生有幸，怎聽得下南宮變出言不遜。“吉醫師莫要見怪。”
    “不怪，不怪，老夫早已是見怪不怪了。這種相處之道也蠻有趣的。”吉照荀不以為意地說著，拍拍藥箱，一身便裝掩蓋不住凸出的腹部，花白的兩鬢、起了褶皺的麵頰，年過花甲卻分外的精神和生氣，“呃~等等，南宮說你病得厲害，看上去氣色不錯啊，難不成已是回光返照了？”
    回光返照？…虧他想得出來…南宮變幹脆閉上雙眼，來個眼不見為淨。
    連淳於明哲也禁不住冒了冷汗。
    這老先生眼神確實不太好了…
    “果真是貴人多忘事。吉禦醫忘形未免也太大了。”
    吉照荀循著暗啞的聲音望去，隻見複廊盡頭立著一道白色身影正淡笑看向自己，再打量麵前向自己揖手的青衫男子，頓時恍然，“啊…喔…”
    跨步向宋惟君走去，蒼白的臉龐、清潤的眼睛、淡雅的神情、精致的五官拚湊在一起竟是如此的令人驚豔！“狀元郎真是越長越…出脫了。難怪老夫要認不出來了。”
    六年前新科登第，跨馬遊街之日，隔著簇擁圍觀的人群遙望見白馬之上的紅衣男子，第一眼便是對江南書生的驚豔，想不到世間竟有如此美麗的男子，真正是一副好皮囊。時隔六年再見，記憶雖有些模糊了，但這個男子在歲月中變得更為出色，卻是真正的出乎意料。
    難怪連新帝也對他關愛有加。
    淳於明哲和南宮變痛被他的用語逗笑了。
    “老先生過獎了。”宋惟君淡淡地笑了“不如去前廳喝杯熱茶？”
    吉照荀被他蒼白的笑靨怔住，禁不住想，若是換做女兒身，不知又會惹出何等的是非，真是萬幸。“不了，老夫奉了皇命前來，狀元郎也不用客氣了，讓老夫仔細診察一番才是正理。”
    麵上笑容微僵，宋惟君淡笑道，“請。”
    “真是的，這世道真是變了。一個一個的，人小鬼大！讀聖賢書都讀到針眼裏去了。”吉照荀回頭恨鐵不成鋼地指指淳於明哲和南宮變，頗有幾分痛心疾首。
    聽到這話，宋惟君一怔，醒悟過來才褪了幾分的淡漠，“先生莫罵錯了人，是宋某的不是。”
    果然聰明。
    無視於淳於明哲的不解和南宮變的忿忿不平，吉照荀揚眉笑道，“好說，好說，這先生倒是不敢當。哈哈哈。”
    “這病嘛…”
    南宮變見吉照荀濃眉微蹙沒了下文便急道，“怎麼了，很嚴重嗎？”
    “別吵！”吉照荀斜睨了少年一眼，語氣中幾分淩厲，全然不複方才的談笑，“狀元郎這病可大可小。”
    “哦？”宋惟君收回被搭脈的手，目光安靜地看他，“願聞其詳。”
    “狀元郎自述惡寒發熱卻無汗，頭痛身痛，據老夫看來你脈象浮緊，舌苔淡白，定是風邪入侵，受了風寒，此種小病自然是無甚要緊。隻是狀元郎原本身體就單薄，又兼著過度操勞，這病才一直未大好。”吉照荀仔細打量對座的人，“狀元郎還要自重些，心事太多，可是於人於己不利。”
    “戶部事多罷了。”宋惟君不以為意地一笑置之。
    “依著老夫看，狀元郎先前就病過數次，一直未待好便又操勞，早已泄了元氣，若真想大好，需在府上靜養半月。老夫這就開個方子，照著抓便是了。”吉照荀說完便起身，忽被宋惟君叫住，“還有何事？”
    “先生可否行個方便。”宋惟君驀地低了聲音，“宋某食君之祿，自是擔君之憂，若是皇上問起隻說是不妨事的病，更毋需在府靜養。”
    廳中氣氛微僵。
    “師兄，此事無須逞強。還有什麼比你身體更重要！”淳於明哲試著勸說著倔強的書生，“血肉之軀禁不起幾番折騰，若是為了日後，定是要休養的。”
    南宮變見淳於明哲說的如此嚴重，宋惟君也不反駁，便知這病果真是可大可小。“禪泓，隻是半月而已。皇上金口玉言言，你還有什麼放心不下的。”
    “是啊，是啊，留得青山在，才會有柴燒嘛。狀元郎你也悠著點，就你這身子板，忙活的心思，這山恐怕青不了多久。”吉照荀慢悠悠地說著，背後卻被南宮變用手肘撞了一下，趕緊改了語氣笑道，“半月而已。這春日風光甚好，做做遊山玩水、品茗對弈之類的雅事，認識認識些窈窕女子不是更好？年輕人嘛要負了這大好時光。老夫要是像你這般的年紀，這般的相貌，嘿嘿，說不定早就逍遙紅塵去了。”
    老不正經！
    南宮變翻了個白眼。
    “不說了，不說了，省得南宮又要罵我老不正經。”吉照荀撫撫隆起的肚子，“藥房自會派人送來，老夫還要回宮複命，先行一步了。”
    宋惟君冷眼瞧著他消失在廳口，眉頭微蹙，說不清是何種情緒占了上風，隻是淡漠了神色。
    南宮變靜靜地看著病中的宋惟君，今日他有些反常。
    不明白…南宮變困惑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