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的雨細細地打濕了禦花園，飽滿了原以幹竭的禦池，池中各色錦鯉遊曳生姿，爭相吞食著魚餌。
    都是可愛的生靈。
    芙蓉榭裏一身粉裁宮衣，倚著朱紅漆雕花柱子，瞧著池中的生物，晏塵玉不由得想起去年此時自己在梅院栽種的一株白梅，低低而嬈繚的枝椏，空氣中彌散著一貫的書墨香氣，陽光明媚地籠在含笑的青衣男子身上，周圍的空氣也為之振動。那時的自己解讀出其中的含義，心中溢滿的不是該有的慌亂而是清如渠水的喜悅。
    不知那株白梅是否還在…不知那男子是否還記得自己…
    心間情絲徒然盤生，晏塵玉陌地歎了一口氣，要見不得見，要近不得近，試問得君多少憐？
    ‘明哲，我該怎麼辦？’
    
    “妹妹好興致。怎獨自一人賞著美景也不叫上我這個做姐姐的？”
    略帶笑意的柔聲裏有掩蓋不了的傲人氣勢。晏塵玉凜然一驚，因正思著故人，麵上輕輕一紅，幾分窘迫。“程妃娘娘。”
    “這是幹嘛。”程妃笑靨如花，趕緊扶住起身行禮的晏塵玉，挾了她冰涼的手，親近地坐下，笑吟吟著，不著痕跡地打量著新入宮頗得寵的女子，“自家姐妹何必如此見外…妹妹長得這般的花容月貌，又知書達理、溫柔嫻淑，難怪皇上和太後都對妹妹寵愛有加。”
    聽她這麼一說，晏塵玉便更不自在了，卻也明白禍從口出的道理，隻得收起心神，淺淺地笑了，“程妃娘娘謬讚了。塵玉隻是小家之女，雖通些文墨，卻是難登大雅之堂，還望娘娘多多指教。塵玉自當感恩於心。“
    這話卻是真的。
    入宮一月，晏塵玉漸漸明了宮闈之事的確晦澀難懂。身處後宮，猶如墜入迷陣，看不真切迷霧深處的真相，絕不是自己所能應對的。仿佛暗處總是埋著一支利箭，一旦行將踏錯便須臾而至。
    “這說的什麼話。”程妃撫了撫她的手，肌膚光滑如瓷，冰涼如水，美麗、潤澤，卻始終少了一份生氣，“妹妹，也太小心了。”
    這樣的女子，不會是趙墨行所衷愛的。
    但至少她與世無爭，一眼便可看出的善良和懦弱。程妃垂目一笑，眼角細微的起伏，“皇上的恩寵還不夠說明一切了嗎？妹妹且放寬了心，好好侍奉皇上，才是正理。”
    她唇邊有笑，但晏塵玉卻從後背升起一股涼意，莫名的悲哀。女人與女人之間的戰爭，究竟會卷入多少的是非？為何明明無害的自己卻成了其中的一份子。“塵玉受教了。”
    “瞧這生分勁。若不覺著委屈，便喊我一聲‘姐姐’，可好？”
    晏塵玉低頭一笑，略帶幾分尷尬，終究還是應了一聲，“…姐姐。”
    “真是好妹妹。”程妃唇邊一抹笑，目光落在池麵上，幾分得意。
    開春，真是好天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