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二十章 無情何須生斯世,有好終須累此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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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經,後院庭花正盛,落梨閣裏蓮香四溢,一寸一寸敲打著記憶,卻也敲碎了回憶。落花不在,香屏空掩,人麵零落不知何處。
“師兄?”
模模糊糊地聽見淳於明哲飽含驚喜的聲音,“醒了!卓衣!醒了!”
“唔…嗯?”
一時拚湊不全記憶,宋惟君皺緊了眉頭,喉間濃濃的苦澀之味。
淳於明哲將藥碗擱在他麵前,“剛剛好…這是剛煎好的藥,先服下。”
宋惟君見他態度堅決,再加初醒時尚帶著幾分迷糊,便乖乖地服了藥,也不言苦,“我睡了多久?”
“昏迷了一日。”
“少爺,你現在可覺得好些?我備著幾樣清淡的小菜,就著粥略略吃些可好?”卓衣見他臉色慘白,尚未明白過來的模樣很是擔心。
“好。”宋惟君無力地揚起一抹笑,望著急匆匆跑開的卓衣,不免有些歉然。“七君呢?”
“守了你一日,剛剛回府。”
“倒讓你們擔心了。”宋惟君淡淡一笑,腦中閃過昨日的片段,下意識地往袖中探取,卻空無一物,額上沁出細細的汗。
淳於明哲見他有著起了急不禁按住他的手,“師兄要找什麼?”
“可曾留意到我袖中的護身符?”
“…不曾見過。卓衣替你換過衣物,許是在他那裏。待會問問便是了。”
宋惟君這才安靜下來。
“還是靜養些日子好。不管如何,重些身子才是。”
宋惟君不語,隻是點了點頭。
“禪泓的氣色好多了。”
回暖的天氣,一壺香茗,坐看亭外的景色,雖萬物凋零不複春光,卻也是自得其樂。“七君來了。”
坦然坐在冰涼的石凳上,見他臉上有了紅潤之色一顆心才算放了下來。“你一病,這戶部就亂得不成樣子,看來真是少不了你。”
“無端生了一場病,倒耽誤了不少正事。”宋惟君唇邊淡淡的笑,“不知這幾日朝中可有什麼新鮮事?”
撫去袍角的塵土,南宮變接過他斟好的茶淺淺的笑了,“倒是有件不大不小的事,想來你也是知曉的,前蜀州刺史顏德不日將押解至京城。顏德在朝中有不少的僚友,不知過幾日這金鑾殿又會鬧成怎樣。”
宋惟君呷了一口茶,溫溫的,正合她的脾胃,“這顏德的事我也有所耳聞,雖說整件事看上去並無破綻,還是仔細謹慎些好。他在蜀州任職已有十二載,根基穩固,勢力龐大,所謂‘牽一發而動全身’,縱然真的有私藏貢品、私相賄賂的罪行,也要極小心的應對。”
輕頷首,南宮變見他忽的起身負手立在亭欄前,神情凝重,似在沉思,不禁失笑,“難得不用去煩惱這些事,我一提,你又想上了,豈不是我的罪過。”
聞言一笑。
“說起來,你那位師弟精通歧黃之術,確實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南宮變還以為孤竹子門下隻出讀書人,想不到還有一位岐黃妙手,”宮中那位寧夫人也是學士不淺,深諳音律,看來孤竹子被稱為‘教學大家’真的是實至名歸。“
寧夫人…
聽他提及塵玉,宋惟君不禁有些黯然,心中依舊殘留著歉疚。太後善於導勢,塵玉隻不過做了她的一枚棋子,看似厚寵無限,實則暗藏私心欲將其推於風口浪尖,成為眾矢之的,不知會有多少人在背後蠢蠢欲動,伺機而發。“七君,你雖是外臣,卻與皇上有兄弟之誼,後宮人心如何你自是知曉,宋某求你多加照顧塵玉,護其周全。”
“禪泓?!”南宮變見他單膝跪下便著了慌,“你身體還未全好…教我怎受得起!”
“我自知此事令你為難。隻是塵玉的性子我實在不放心。”宋惟君抬頭堅定地看著他,“宋某自當感激不盡!”
歎了一口氣,南宮變將他扶起,“我自然會放在心上…隻是,人總是要靠著自己的。沒有人可替他擋一世的風波,更無人憐惜她的純良。無論諸般前因,你我如今所見,晏塵玉入宮了,這一生一世便隻有留在那宮牆之內,我可做的也隻是護得一時,將來究竟如何還是得由她選擇。”
宋惟君明了。
隻是心中還是悵然若失。
總是有如此之多的意外接踵而至。塵玉入宮…護身符莫名其妙的不見了…那個無物比妖嬈的沉香居第一人…
不知還會發生什麼事…
“有你這句話便夠了。”
南宮變瞧見他臉上淡淡的笑,心底生出一絲不忍。
世間情愛,也由不得人。
人生天地之間,若白駒過隙,忽然而已,卻在這‘忽然’裏留下一世難忘的種種遺憾,忘不掉、掩不住、燒不盡,深深埋進血液、骨骼,連毛發裏也染上相同的印跡。
或許這便是情愛散後的悲哀吧。
一進玉寧宮暖閣,皇帝便請安道,“母後可安好?”
閣內熏香淡淡,似有薄荷之氣,暖暖地又覺清涼。
太後略歪在榻上,似笑非笑地看著英氣逼人的皇帝,“有勞皇帝記掛著…哀家這身子倒是無恙,隻是整日閑著多少有些乏悶了,這幾日聽著都是皇帝在禦書房批閱奏章至深夜,連寢宮也未曾回,如此不愛惜身體,哀家不免擔憂。”
皇帝眸中閃過幾絲異樣的光,“兒臣隻是怕怠於政事,不想卻讓母後憂心了。”
“哀家倒要聽聽,何事值得皇帝如此勞心。”
“北華雖有言和之意,卻仍是突襲不斷,前方戰事吃緊,城康離京赴戰場也一月有餘,卻無任何消息傳來,兒臣關心戰事無心他物,幸好昨夜收到了捷報,才算是了解了一樁心事。”
“哦。大將軍又立了戰功。”
說到此,太後才稍緩了顏色,“皇帝該好好賞他才是。不過,哀家不得說一句,皇帝是天家之子,勤於政事自然是正理,為天下百姓愛惜龍體亦是種愛民。”
“兒臣謹記教誨。”
“既然有大將軍坐鎮,必可為皇帝分憂,皇帝也該寬寬心,好生休息著。今夜侍寢事宜便由哀家吩咐下去,如何?”太後直視著他,“皇帝?”
皇帝微微皺眉,卻注意到太後身側的秦嬤嬤使了眼色給自己,才開口,“…兒臣盡聽母後安排。”
太後這才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