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衣飄飄葉翩翩  第十五章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52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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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纖纖沿著遊船慢慢地走著,海風吹起了一縷頭發,她伸手將它撩到耳後,突然,她的動作停住了,右手僵在耳後。不可思議地看著前方那個攤倒在地,渾身散發著令人窒息的的絕望的女子。葉小姐?
    李纖纖是嫉妒葉小姐的。嫉妒她的能幹,嫉妒她的家庭,最嫉妒的,是她的自由!自由地發揮她的聰明才智,自由地於這世間獨行,甚至,自由地行駛遊船出海。
    自己從未想過會有這樣的一名女子。美貌,才情,無一不散發出炙熱的光芒,讓人不由自主地為其吸引。是的,自己嫉妒!嫉妒得發狂,簡直要失聲尖叫了!
    自己是庶出,若不是因為天賦極高,被前來家裏作客的師父看重,怕是即使死在了偏院,亦不會有人發覺。如今即便是學了武功又如何?大哥嫉恨自己的天賦,大娘不平自己受寵,即便是爹,亦不過是將自己當作是炫耀的資本罷了。
    別人眼裏驕傲的李小姐,不過是個可憐的囚犯。便有羽翼,又能飛向何處?一介女子,又能去哪?終究,隻是女子。
    可是麵前這個女子,這個我無比羨慕的女子。現在的她,眼中,絲毫沒有先前的輕鬆自在,沒有活潑自信,仿佛之前的一切,不過是幻覺。
    她此刻已站了起來,靜靜地看著麵前深沉的大海,目光清冷,孤寂,隱隱的,仿佛有股火焰在目中燃燒。再沒了白日裏的光彩,有的,隻是如地獄般的死寂。
    這樣的葉小姐,讓李纖纖沒來由地,感到一陣陣發冷。武功深厚的她,突然覺得害怕。仿佛麵前站著的,不再是那個年輕的小姑娘,而是,來自地獄深淵,想要向人間所有活著的人類複仇的冤魂。
    或許是腳步聲驚動了她,葉風回過頭來,看著站立不動的李纖纖,笑道:“李小姐,點心吃了嗎,味道怎樣?”笑容歡快,令人如沐春風。
    李纖纖一時難以從這巨大的反差中回過神來,含糊道:“嗯……啊!點心……嗯!很好吃!”
    “是嗎?李小姐喜歡就好!如果還想吃的話,可以再叫嵐娘做些來。啊!剛好我也有些餓了,李小姐同我一起吃點吧。唉!從早上開始,就沒吃過什麼東西呢,忙死我啦!”葉風吐了吐舌頭。
    李纖纖笑道:“不用了,我不餓。葉小姐辛苦了,這麼大的碼頭,一定很操勞吧?”剛剛那一幕,一定是幻覺吧。自己一定是想得太多了。
    葉風道:“倒也還好。隻是今日碼頭開張,事情多了些。”說著,想樓梯走去,想起什麼似的,叫住即將離去的李纖纖,“李小姐!”
    李纖纖回過頭來:“葉小姐還有什麼事麼?”
    葉風道:“沒什麼,隻是之前在茶樓裏偶爾聽說西部邊關正在與天狼人打仗,不知現下戰況如何?李小姐父親既在朝為官,不知是否了解什麼情況?”
    李纖纖道:“我於戰事並無甚興趣,隻是偶爾聽家父提起,我北冥騎兵長期以來太過安逸,本又不如天狼精於騎術,是以戰事吃緊,很不輕鬆呢!怎麼,葉小姐竟對這種事有興趣?”
    葉風擺擺手,道:“我一個姑娘家,又怎會對這種事有興趣?隻是身為北冥子民,不過關心一番而已。身為女子,亦不通武藝,上不了戰場,不過白說說罷了。”說罷轉身下了樓梯。
    李纖纖有些疑惑地看著葉風的背影,若有所思。
    “啊!夕陽!好美啊!”
    “是啊!是啊!我還從未見過這麼美的景色呢!”
    當葉風再度走上甲板時,聽到的,便是這樣一番讚歎。時間過得真快啊!不過在上層船艙中隨便挑了個房間臨時吃了些點心,打坐了片刻,再出來時,便已是夕陽西下,晚霞滿天的時刻了。
    湛藍的海水被渲染上了淡淡的粉色,波光粼粼的海麵仿佛在閃閃發光,姑娘們喜悅的臉龐上亦被這眩目的晚霞染成了紅色,看起來均有些“紅光滿麵”的味道。便是臉部始終冷冷的李纖纖,在這樣的霞光下目光中亦閃動著些許溫柔。
    葉風站在船舷邊,看著這仿佛蒙了層粉紗的寬廣的大海,遠處的天邊,那連綿不斷的彩雲,這樣溫柔的景色,這樣溫暖的感受。
    若是有一天,可以身無牽掛地欣賞此景,該是人生最大的幸福了吧?
    終於在三個時辰的時間內順利返回碼頭了。迎接“海鷗號”的,是方筱雅的“百花號”和另外四艘遊船。遠遠的,它們在“百花號”的帶領下在碼頭分成列排開,船頭迎向“海鷗號”歸來的方向。
    看著方筱雅被微風拂動的長發,看著她身後那些開心地揮舞著絲帕的姑娘們,看著其他船上激動地看著她的那些水手們。葉風覺得很開心!這些人的喜悅,這些人臉上的笑容,是她給的啊!
    “百花號”迎了上來。
    “風兒!你終於回來了!怎麼那麼遲?害得我擔心極了,一旦兩個時辰一到,你若是還沒回來,我就準備開著”百花號”去找你們啦!”方筱雅不等兩船靠上,立即展開輕功,上了“海鷗號”,身形輕便,緊緊摟住葉風道。
    葉風也很感動,她笑著推開方筱雅:“做什麼呀!這麼激動?這又不是生離死別,不過是看到了特別美麗的海景,多耽擱了點時辰。再說了,這兩個時辰的時間不還沒到呢嗎?”
    方筱雅使勁揉了揉葉風的腦袋:“你呀!盡讓人擔心!”
    說著,“海鷗號”已靠了碼頭,方筱雅拉著葉風的手下了船,一路上不停地嘮叨著。葉風但笑不語。
    張芸兒,李纖纖等人亦隨著葉風下了船,兩人前來道別後便匆匆走了。葉風看著前來的夫人小姐們均上了各自的馬車軟轎,終於放下心來。今日的開業,終於還算圓滿,以後相信生意會滾滾來的!她們隻要等著數銀子就成。
    第二天,雅風碼頭迎來了蜂擁的人群。均是在聽了前日回去後對那海景作了一番驚心動魄的宣傳後,為了一飽海上美景而來的富戶人家的公子千金。
    葉風將這一應事物均交由蔡叔打理,蔡叔是方筱雅受葉風之托,從內河的一處港口找來的,年約四十,辦事極為認真,跟著葉風一天後便了解掌握了碼頭的情況,據方筱雅得來的資料,他家中尚有個七旬老母和一個年方三歲的兒子,是以為了碼頭高額的工錢,是絕對會盡心盡力的!葉風聽了亦覺放心。要知道碼頭剛剛起步,是不可能找得到十分忠心的手下的,那麼目前就隻有用大筆的銀子籠絡人心了。待到經營一段時間後,相信以碼頭善待員工的經營方式,這忠心自然會慢慢建立起來的。
    又過了十來天,方筱雅與葉風在一起喝茶聊天。自從造船廠與碼頭的事均有了良好的開端,兩人也終於有了空閑,這日便聚在一起輕輕鬆鬆地喝茶吃點心了。
    方筱雅飲了口茶,道:“風兒,清弟走了有一個多月了吧?蘭武的生意應該也已經步上了道,他何時回來呀?”
    葉風笑道:“咦?你怎麼惦記起清兒了?這倒稀奇。”
    方筱雅道:“說的什麼話兒!是從文!他托我問問你的。說是許久未見,最近在船廠待得他枯燥極了,實在是想找個人聊聊天兒,解解悶。”
    葉風道:“快了,應該就在這幾天了吧。”
    方筱雅突然握住了葉風的手,道:“風兒,上次碼頭開業,你在海上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兒?”
    葉風詫異道:“什麼事?沒發生什麼呀?你怎麼這麼問?有什麼問題嗎?”
    方筱雅道:“哦?真沒出什麼事?風兒,咱們倆如此交情,有什麼事的話,可莫要瞞著我啊!”
    葉風道:“筱雅,你多心了吧?不過是去海上轉了轉,能有什麼事?我這不是好好兒的嗎?”
    方筱雅搖搖頭:“不!以前,你雖說常常令人感覺很憂鬱,但是我們一起聊天時,我能感覺到你的笑容裏還是有著真正的歡喜的。
    可是自從上次你從海上回來後,我便發覺你不一樣了。後來我們都很忙,接觸得也少。現在,我真正地察覺出,風兒,你變了。”
    葉風笑道:“筱雅,你想說什麼就說吧。”
    方筱雅道:“現在,你每時每刻,渾身上下都散發著一種悲傷。即使是在笑,可那笑,我卻感覺不到你的喜悅,隻感到濃濃的哀傷。有的時候,我甚至能感受到一種絕望的氣息。風兒,告訴我,這哀傷,究竟從何而來?你究竟怎麼了?你身上這種沉痛,憂鬱,甚至有些壓抑的感覺,到底從何而來?”
    葉風看著方筱雅真摯的目光,歎了口氣:“那天在海上,我並沒有發生什麼事。我隻是想通了。我以前一直在逃避,逃避我的過去。我一直有件必須要做的事,可我卻始終沒有做。我一直以“我還沒有那個能力”、“我不放心清兒他們”這樣的理由來逃避。嘴上說得再好聽,終究掩蓋不了我一直不願麵對的事實。
    可是現在我想通了。我沒有忘記過過去,但是,記住又如何?即便是牢牢地刻在我的腦子裏,該做的事,還是逃不掉。我,不想逃了。總是這樣掩藏,躲避,是沒有用的。被捆綁的雙手,握不住我渴望的幸福。
    方筱雅歎了口氣,看著葉風,道:“風兒,你要走了嗎?”
    葉風笑道:“是啊!要走了。”
    方筱雅道:“那麼,葉家怎麼辦?葉老爺不善生意隻喜武藝,這是人人都知道的!這些年來,一直是你在照料著布荘。”
    葉風笑道:“沒有關係的!一切有清兒。他會做得很好,甚至比我更好的!”
    方筱雅恍然大悟,道:“難怪你……你早就有這個打算了,是不是?從幾年前培養清弟開始?”她越想越明白,“沒錯!聽從文說,清弟本好舞文弄墨,於生意經商本無興趣,可是幾年前你將他從書院召回了葉家,教他布荘的經營管理,教他去蘭武打理布荘,逐漸地放手讓他一個承擔。這些,都隻是為了,為了你的離開!”
    葉風道:“筱雅,你真聰明!”
    方筱雅道:“清弟知道嗎?”
    葉風道:“知道。這些年來,不光是生意上,很多地方,他幫了我許多。所以,我準備和他說清楚再走。我答應過他,不會不告而別。”
    方筱雅道:“風兒,我知道,你若要走,自有你的理由。人生在世,有太多的身不由己,太多的無可奈何,這些,以我的出身,不會不明白。
    隻是,風兒,我希望你不論做什麼,都要想清楚值不值;任何時候都不要冒險,你須記住,你隻有一條命,若是命不在了,什麼都沒有意義了。不是嗎?”
    葉風點點頭:“知道!其實,我不是去刺殺誰,和誰拚命,這種苦練武功,之後找到仇家決一生死的事,是江湖中的常事吧?哈哈!不過,我不是江湖中人啊!所以這種和誰拚命的事是不會發生的!筱雅你放心啦!”
    方筱雅歎了口氣:“若真如此,倒也簡單,以我方家的武功,想殺個人卻是再簡單不過了。”之後又歎口氣,“可是看你連半點武功都沒有,就知道事情沒那麼單純了!風兒你雖聰明,到底年幼,於生意場上雖四處逢源,但……”
    聽到方筱雅說“你連半點武功都沒有”的時候,葉風張了張口,似要說什麼,最終還是忍住了。
    “好啦!好啦!”葉風道:”我終於下定決心不再逃避,筱雅你就別再拖我後腿啦!有些事不解決,一生都無法安枕。不將過去的問題解決,我又如何空出我這雙手,去抓住我自己的幸福?”
    方筱雅紅了眼,握住葉風的手,道:“好!既然你已決定了,我也不再多說。隻是,你便是要走,也要等到及笄之後吧?”
    “這是自然。”葉風也有些哽咽了,“爹養育了我這麼多年,雖然布荘生意一直是我在料理,可是沒有爹的話就沒有我現在的一切。我總要……總要讓他看看,他養的女兒,終於成人了。也好……也好讓他放心啊!”
    這幾日,葉斌頗有些焦躁。下月初七,便是葉風及笄的日子了。他一個男人家,本就於這些事沒有什麼經驗,一個月前便已讓芸娘放下手中諸事前來幫忙了。
    芸娘是葉宅自嵐娘被葉風要走後的“第一廚娘”了。芸娘自葉風初入葉家時,便已是葉家的內宅管事了。她本是葉斌娘子的貼身丫鬟,葉夫人去世後,她便留在了葉宅,幫忙照管宅中女眷下人等事。自葉風來了葉宅後,她說自己不過是見葉宅無人幫忙,方代管一二。如今正主子來了,自然不好再越疽代庖,便將這些事慢慢交與葉風,自己隻專心照料葉斌生活起居等事。
    她廚藝不俗,便常常廚房小軒兩邊跑。芸娘對葉斌的意思,葉宅眾人都是清楚的,雖然葉斌為了葉風等人並未娶她過門,然而他看芸娘的眼神卻是與眾不同,加上芸娘容貌秀麗,待人溫和,是以家裏眾人都愛與她說些個話,儼然當她是未過門的葉夫人了,她卻始終謹守禮儀,從不拿大,對葉風,也是相當慈祥疼愛。
    在芸娘有條不紊的指揮下,笄禮諸物均以備妥。從葉風的衣物,到諸般器具,倒也不用葉斌操心。
    可是,葉風卻卻告訴他,此次行笄禮,不用請人觀禮了!正賓請芸娘擔當,有司由紫蘿或是青蘿來做,讚者嘛,便請許家少夫人方筱雅即可。
    北冥風俗,女子笄禮,須於女子十五歲生辰,於家廟內舉行。由主人開禮,讚者為其梳頭,有司奉上羅帕和發笄,正賓吟頌祝辭後為笄者梳頭加笄,讚者為笄者正笄。謂之初加。之後,笄者回到東房,讚者從有司手中取過衣服,去房內更換與頭上幅盡相配套的衣裙。
    笄者著襦裙出房後麵向父母親,行正規拜禮,這便是一拜了,是為感念父母養育之恩。
    之後,有二加,二拜,三加,三拜,以不同的服飾喻意女子不同年華的美好。
    葉斌本來是不同意的。自己視如珍寶的女兒及笄,怎可一位觀禮者均無,冷冷清清的呢?可是葉風說:女兒的成人,隻想給自家人看。
    也好!當初將她帶回,隻是想給她個溫暖的家,讓她眼中的寒冷有稍許融化。這些年來,葉風雖極力隱忍,然她目光偶爾閃過一絲憂愁,是瞞不過他的眼睛的。如今……罷了!既如此,便依她吧!隻要她開心,自己這做爹的,又有什麼不可以呢?
    隻希望她幸福便好啊!
    初七這日,葉家家廟中到底還是來了一個觀禮者——許從文。葉風暗想,他是來見清兒的吧?不過可惜了,葉清到現在還身在蘭武,昨兒剛接到他派人捎回的信,說是蘭武的生意突然遇到了些問題,怕是趕不回了。
    看到信的時候,葉風沒說什麼。隻是派人通知了爹,之後便回了聽風苑,一整天都沒有出來過。
    一大清早,芸娘就帶人忙開了。禮器,小幾,坐席,醴酒,米飯,盥等物均一一備好擺放在相應的位置上。家廟中東側席麵上整齊地疊放著三套衣物,衣領朝南,便是葉風三加所穿之衣物。西側則由紫蘿托著托盤,上置一方羅帕,帕下便是及笄所用之發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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