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豆眼劉楚才是劉楚雄的弟弟。實際上是表親，因為楚才是過繼到楚雄家當小兒子養的。楚雄是誰？唔，說來有點話長，總而言之是我一年前在巴蜀之地遊曆時同行過一段時間的朋友。我們的相遇像是一出戲的開場——我救了掛在峨眉山懸崖邊的楚雄——純屬巧合，當時我隻是想在山巔放歌的。
    楚雄是一位商人，經營各種刀具劍器，順帶幫人弄些難得的藥材和暗器。總店建在登封，分店覆蓋中原、京城以及江南沿海地區。這位家財萬貫的大老板不愛坐收錢財，喜歡親自到各地尋找珍貴的武器，說起來也算半個闖蕩江湖的浪客。
    楚雄跟我很投緣，單從看女人這方麵來說，我們就有一個很大的共同點：先看女人的鞋。楚雄說女人的鞋最能反映出女人的脾氣和品味。我說看女人的鞋可以窺見她的出身以及氣質。我倆相視一笑，覺得這世上最怪異觀賞者怎麼就這麼巧地碰頭了。
    咳咳，言歸正傳。楚才這小子是半個月前，脖子上掛著我跟楚雄結拜兄弟的信物在菜市場邊上撞見我的。然後，就賴在我的住處不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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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進院門，就扯開嗓門吼道：“劉楚才！綠豆眼！你給我出來——！”
    “怎麼了，清音大哥？你不是出去了嗎，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這小子匆匆從我屋子裏跑出來。沒想到這個與我同住了半個月之久的臭小子居然是我爹派來找我的。你小子夠蠢的，載我手裏，算你三生有幸。
    “小子，我問你話，你要老老實實回答我，知道嗎？”我一邊捋起衣袖，一邊嚴肅地盯著他。
    這膽小鬼隻有點頭的份。
    “你上回說要來找一個什麼什麼人，是誰讓你來找的？”
    “奧，是我們家隔壁的葫蘆前陣子來了中原。回去後跟我講，他在中原聽說有很多人加入了一個叫什麼捉迷藏的會館，隻要找到了他們提供了線索的人，就能得到賞錢。最貴的一個有十萬兩黃金呢！想想，十萬兩啊！啊哈哈哈哈哈……哎喲！”
    捉迷藏？！是“尋覓”會館吧……這個蠢材。尋覓會館是在我離家出走後迅速壯大的一個組織。表麵上是為所有人提供尋人服務，實際上就是王府為了找尋我而設下的人馬隊伍。因為我的失蹤不能夠透露給外人知道，因此，三年以來，這萬惡的會館總是用“尋找有錢人家的紈絝子弟”這樣的爛告示來找我。發展到今天，居然連這樣的白癡也編製進去了，老爹，你也太……那什麼了吧。
    我重重拍了他的腦袋一下：“就知道錢。錢有這麼重要嗎？”
    “當然重要啦，為了娶……錢就是要緊！”這綠豆眼眼神遊離。
    “你哥不是很有錢嗎？找他要啊。”我白了他一眼。楚雄店裏隨便一把刀偷出去賣賣也能賺個幾百兩，你小子該不會不知道吧？
    綠豆眼聽了，認真地看著我的眼睛，說：“男子漢大丈夫，怎麼能隨便伸手向兄長要錢呢？我已經十七了，要學會獨立！”
    “所以你就加入那個亂七八糟的組織，然後幫他們找一個你根本不認識的人？”我挑起一邊的眉，一臉鄙夷地問道，“如果這個人死了，那你豈不是白辛苦一場？到時怎麼娶老婆啊？”
    綠豆眼的眼珠子在小小的眼眶中轉了兩圈，回答道：“我出來的時候就想好啦，如果兩年以後還沒找到，我就回去。反正現在我除了找人，也在雜貨店跑腿嘛，算是出來掙錢啦！”
    這小子，居然打算找兩年這麼久？！我可受不了繼續跟他呆一起。要麼立即把他打包丟回楚雄那兒，要麼我盡快打包走人。走的話……去哪裏好呢？北上還是南下？現在正值初夏，不如去承德吧，那裏比較涼快。唔。
    “啊，對了，清音大哥？”楚才扯了扯失神的我，“我最近要出一次遠門，大概需要五六天。‘捉迷藏’那邊來信了，要我們去領新的線索和肖像呢。”
    “恩？好，那你快去……快回吧！”想到快要自由了，一陣欣喜。
    話還沒說完，就聽見外邊李二嫂的嚷嚷聲：“哎呀媽呀，那是什麼呀！一塊黑呼呼的大石頭，挪都挪不動，擋著路啦！”
    我跟綠豆眼循聲跑去屋後一看，果然是一塊球狀的玄色石頭，大約有對街的高大叔家兩歲的兒子阿毛那麼高。它下麵的土地深深地陷了下去，還有被燒焦的痕跡。
    難道是……早上那一聲巨響？
    “啊你們看！下麵好像有血跡！”呼聲一出，更多人圍了過來。
    該不會是有人被砸到了吧？！
    我看了看四周，正好站著幾名算得上是彪漢的男人。
    “來來來，我們一起來把這推開吧，好歹不能叫這天外來客擋道啊。”我一邊卷起袖子，一邊招呼大家夥。
    沒想到“天外來客”四字一出口，四周立即鴉雀無聲。幾個中年婦女悄悄地拉扯著丈夫，像是急於避開似的要走。
    “嗯？怎麼了？動手啊！”目光掃到之處，人人都後退一步，臉上露出為難之色。
    “清音兄弟，這……石頭……還是別動了吧，免得惹禍上身啊！”李二哥輕輕戳了我胳膊一下，皺著臉悄悄地說道。
    “哎呀，我想起來家裏還燒著開水呢，我得先回去看著啦！”一個怯生生的婦女轉身走了。
    “哦，我的攤子還在呢，怕是要看不住了。先走了……”又一個小販走了。
    “家裏的孩子快醒了……”“還沒吃飯呢……”“給我爹量米去……”各種各樣的理由冒了出來，然後這麼大一圈人瞬間作鳥獸散。
    隻剩下了綠豆眼還有李二哥夫婦。
    見我麵露疑色，李二嫂湊過來用很小很小的聲音耳語：“你新來的，不知道——傳說隻要碰到這種天上掉下來的石頭，家裏就要死人的！”說完，麵色憂慮地朝我點了點頭，示意後果嚴重。
    難怪早上到現在這龐然大物還沒有被動過。敢情不是為了保護現場，而是出於迷信。
    “唉唉，我說”李二哥拍拍我的肩膀，“我們也走吧。回去了回去了。還要照顧生意呢。”說著，兩夫婦已經轉身急急地走了。
    “可是……好像真的有人被砸死了誒……”綠豆眼目不轉睛地盯著石頭，但又一副不敢靠近的樣子。
    我嗤笑了一下，不緩不慢地走到石頭前，略一運功，把這個石頭抬起來了一點點，慢慢移到了路邊牆角下。這玩意兒，夠重的！
    “啊！清音大哥！”綠豆眼發出一聲驚呼：“果真有人被……壓死了。”我回過頭來，綠豆眼臉色發白。
    死者果然死得很慘。整個人支離破碎，血肉模糊，完全辨別不出是哪家的人。
    “這……怎麼辦好呢？”總不能就此坐視不理吧？家門口死了人，夠晦氣的了。不過被砸死的不是自己也算老天庇佑。這案發地點離巨響那一刻我所在的茅廁隻有百米遠。
    最後，我們還是把屍骨都從土裏挖了出來，包在草席裏，找了輛推車拉去郊外埋了。也不知道姓啥名誰，隻能在地上豎個木牌，寫了“遭天外來客垂青仙去”這幾個字。綠豆眼念了一下午的金剛經，唧唧歪歪地看著就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