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此生歸來覓何處 第二十一章 寒雪夜心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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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未時三刻,永生穀裏僅有的兩個壯丁……咳咳,按陳爺爺的話說是三個壯丁中的兩個,被迫上山去砍柴了。女眷們則留在了家裏,姚樂恬屁顛兒屁顛兒地和陳爺爺一人拿著一支魚杆坐在湖邊垂釣,可沒多久她就坐不住了,這邊動動那邊撓撓,惹得半個時辰過去了,他們還是一無所獲,陳爺爺叨咕一句,姚樂恬回應一言,最後二人又演變成了無休止的鬥嘴。而即墨佑安安靜靜地坐在一旁看著他倆,眼裏有著一絲不為人知的動容。
這是旁話,不提。
此時林寞傑和姚穹無正一人捆著一擔柴,準備把柴找個地方藏好,然後去尋找白鶴,其間用了不過一盞茶的工夫。林寞傑的破祈一揮,散落在地的木頭柴火就足夠永生穀用十天半個月的了。姚穹無邊捆柴邊問道:
“寞傑,我總覺得那個老人很是奇怪,穀外那些分明是普通的雜草,他非要說是什麼希特拉西大珍珠野草,一開口就要價那麼多的黃金,嗬,不用想也知道,哪有人出門會帶這麼多的錢?他就仿佛是故意要引我們進穀一般。而且即墨誤會你和奴顏是夫妻時,他也不讓我解釋。現在還這麼自由地讓我們上山砍柴,給我們機會尋找風蒼璞。這些事情串聯起來,你不覺得蹊蹺嗎?”
林寞傑將柴牢牢的係好,擱到一邊,道:
“從見到他孫女兒我就感覺不對勁了,她長得像若佑這事兒姑且不說。而且,你聽老人一口一個孫女兒的叫的熱乎,但他們倆個卻不同姓,一個姓陳,一個姓即墨,哪有這樣的祖孫?我見那老人時,心裏總有一股說不清楚的親切感,好像在哪裏見過,可又道不明白。”林寞傑搖了搖頭,“算了,別說這些了,現在先去找風蒼璞吧!”
“嗯。”
……
今年是江南入冬以來最冷的一年,冷到夜晚的永生穀裏飄起了雪花。
輕盈曼舞的雪穿過那高不可攀的九天雲層降落大地,翩躚若蝶。冷冽西風吹散了誰密集如織的厚重心事?雪愈大,身愈寒。
姚樂恬自小沒見過下雪的樣子,這一會兒不由得雀躍萬分,包裹著小小的身體在風中捕雪。陳爺爺興衝衝地架起爐灶,說這是祥瑞,一定要吃便爐才有氣氛。惟獨即墨佑一人倚在門口,憑欄眺望。陳爺爺上前拍了拍她的肩膀,道:
“放心吧,會沒事兒的。”
“哥,你們回來啦!”姚樂恬突然叫喚了一聲,然後像個小肉球一樣晃蕩到剛回來的林寞傑和姚穹無身邊,低聲問道,“找到了嗎?”
姚穹無搖了搖頭:
“翻遍了整個山穀,莫說風蒼璞了,就連白鶴都沒有,說不定,它們早已不在穀裏了。”
林寞傑道:
“先進去吧,晚上咱再商量商量。”
怎料此二人剛一進門口就被一拐杖偷襲:
“我說你們這兩個年輕人啊,砍柴居然給我砍了一個下午!老實說,是不是上哪兒偷懶去啦?想我當年,那個速度啊,嘖嘖,說出來我都怕你們羞愧而死……”
即墨佑拿出兩件墨色裘衣給他們披上,道:
“爺爺,他們今天頭一次上山,許是不認識路耽擱了,人家來者是客。再說你就用穀外那些雜草逼迫他們賣身,給你做苦力,這……”
姚樂恬問:
“即墨姐,那些不是珍貴的希特拉西大珍珠野草嗎?陳爺爺說一棵最少也要一萬兩黃金的。”
“當……當然是珍貴的希特拉西大珍珠野草!”陳爺爺用拐杖敲了敲地,故作嚴肅狀,“臭小子,今天我心情好就放過你們!可是下不為例!如若再犯的話,我就罰你們沒飯吃!聽清楚了沒有?即墨啊,你快來幫爺爺看看這便爐怎麼還沒好啊?”陳爺爺邊說邊走,走著走著一溜煙人就不見了。
屋內四人忍俊不禁的相視對笑。恰巧林寞傑和即墨佑眼神互碰……
即墨……
立馬……
轉頭。
一個動作,出賣了一顆心,複又惹來那人的確定,確定心中所肯定。
吃罷晚飯,眾人都各自躲進房屋避寒,隻有……
那夜,抬頭不見繁星,低頭卻見飛雪。放眼望去,整個永生穀都被罩上了一層晶瑩剔透的白色。即墨佑打開房門,冷冽的寒風呼呼地從耳邊刮過,不知是冰刀般的風刺痛了雙眼,還是看見林寞傑打開奴顏的房門刺痛了心。
即墨佑脫下繡鞋,赤著雙腳走在院中的雪地上,冰冷的溫度傳來,頭腦也清醒了大半。
房中兩人的身影依偎,交互纏錯,硬生生地逼下了房外那個女子的清淚。
即墨佑走上前去卻又怕聽到房內竊竊私語的情愛話,隻好怔怔地站在原地,不知所措,任飛雪掩埋了華發。一片雪花下墜,最後落在眼睫毛上,不過多時,又化成水滴順著臉頰滑落在地。
她低頭看著自己那雙被凍得通紅的雙腳,於是便蹲下身子,用手的溫度一點一點的撫摸著。當日,為他穿鞋的情景曆曆在目,隻是如今人皆已變。即墨佑念念道:
“和奴顏在一起開心嗎?怎麼都沒聽到以前那樣爽朗的放聲大笑了?我其實……很想你。”
夜已過半,房內的燈火不知在何時熄滅了。即墨佑坐在屋簷下,即使心裏明了他今晚不會從屋內出來了,可還是任性地執意不肯離去。
這到底是誰負了誰?
即墨的身子蜷成一團靠在柱子上,眼裏裝著的滿是憂傷。屋內已無動靜,許是睡了吧,奴顏那樣嬌媚柔弱的女子,靠在寞傑的懷裏該是怎樣的安靜恬淡?她需要他的保護。一如從前許諾的那個夜晚。
林寞傑負了誰?
不,他誰都沒負。當初若佑一聲不響的離開,盡管不是她所願,但這已足夠了。寞傑不需要等待,那樣一個風華正茂的男子不需要為一個飄渺無望未來而等待。
陳若佑負了誰?
不,她誰都沒負。要怪隻怪天意弄人。
即墨佑擦了擦臉上的冰涼,雖然初初聽到他已成親的這個消息時也曾怨恨過林寞傑的變心,但,自己終究不能陪在他的身邊,現在他娶了奴顏一定很幸福吧?能有一個相伴終身的人終歸是好的。
起碼,比自己好。
忽然感覺肩上像是被人拍了拍,即墨佑轉頭一看,原來是爺爺。
“爺爺,怎麼這麼晚了怎麼還不休息啊?”她佯裝笑靨問道。
陳爺爺拿了一雙鞋子仔細地為即墨佑穿上,又幫她披上了披風,臉上的表情全然不是平日裏的滑稽幽默,而是愛憐的不忍:
“即墨啊,為什麼要這麼的委屈自己?和他說清楚不是所有的結都能解開了嗎?那個毒誓其實不足為懼。”
“爺爺你……你怎麼會知道?”即墨佑大驚。
陳爺爺摸了摸她的頭,道:
“我怎麼知道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心裏怎麼想,又該怎麼做。即墨啊,人活一世最不能忍的就是至親的離開,至愛的背叛,他如今已另娶他人,你還不想放手嗎?”
“爺爺,我想不想放手又有何用?如今,他的人生裏已再無我的戲份,我所能做的,就隻有遠遠的觀望,深深的……祝福。”
“孩子啊。”陳爺爺緊緊地抱住即墨佑,“苦了你咯。放心,相信爺爺,你們的緣分不會這麼快就結束的,就算緣盡,爺爺也定然幫你續回來!”
“爺爺。”即墨佑的眼眶濕了那個慈祥老人的胸懷,“謝謝老天爺讓我還有您這麼個親人。外邊兒冷,您快進去休息吧。我想一個人再待會兒。”
陳爺爺交待道:
“別待太久,有什麼事兒記得叫爺爺。這雪一時半會兒是停不了了,你記得別再赤腳行於雪地了。”
即墨笑笑:
“我記得了爺爺。您進去吧。”
寅時,永生穀裏寂靜無聲,寒冷的天氣使得萬物都躲在自己的窩裏避寒,惟獨那個女子,獨守院落。
雪已漫到了腳踝那麼高,即墨佑卻在不知疲倦地堆著雪人,堆著那些過往的記憶。
一個雪人是姐姐,那個疼我入骨的女人。
一個雪人是邶堯,那個不懼生死,卻會因牽了若佑手而害羞的男人。
一個雪人是若佑,那個從異時空而來,敢動老虎須的女人。
還有一個雪人是……寞傑,那個答應要護若佑,與她相依永生的男人,此刻卻與他的妻子在房內休憩。
當日一起出宮,不是說好要走遍天下嗎?現在呢?生的生,死的死,音容笑貌,散落天涯。
即墨佑抬頭,他還是沒有出來,還是……沒有出來。
林寞傑,我們……到底是抵不過相望永生這一讖語啊,你與我,最後,隻能是陌路。
眼皮愈來愈重,即墨佑蜷著身子,腦海裏全是那些過往的紛紛擾擾,隻與他有關的,紛紛擾擾……
“你想殺了本大爺不成!”
“嗬。是嗎?那按照我們若佑的說法,我這腳在你手裏還真大了好幾輪呢。”
“佑兒,爺想要的,從來就沒有得不到的,包括……”
“剛才看這邊銀光大閃的,我還以為是那怪物來了,沒想到是陳大小姐啊!我從前怎麼不知道你這麼厲害呢?還真會演戲啊!不過就算你會那點本事又怎樣?莫說跟本大俠比,我想就連客棧裏那個洗菜的王奶奶都比你強吧!”
“我林寞傑要你陳若佑生生世世留在我身邊,永不相離棄。我生你生,我死你卻必須活著。相望永生,我要它變成相依永生。”
“你手現正放於我心上,難道還不清楚它嗎?莫說一生,千生萬生我都護你。”
即墨佑合眼的那一刹那,嘴角微翹,甜蜜安詳。
“寞傑,其實,我是……佑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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