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尋君.陰謀  第四四章。逼宮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46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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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青夜自四歲見到楊翟,獲得《玄天際殺錄》,從而得到玄殺的幫助,至如今已有十一個年頭。尤其是出冷宮之後幾年,費盡心機聯絡當年許家以及楊翟殘留的勢力。如今已是小具規模。再加之晟帝的親隨前往璿璣,大部分兵力又集中在西北偏北邊疆地帶。無論天時也好,人和也罷,楊翟絕不會錯過這唯一的機會。
    他與夏青夜討論許久,否定種種方式。最終決定兵臨城下,藉此逼宮。
    啟明星升起的時候,楊翟眯了眼。那柔和的光芒並不刺眼。隻是習慣一夜黑暗,躲避終究是本能。他長長歎了口氣。可能之前有些許緊張,但片刻的寧靜之後隻剩平穩無異的心跳聲,甚為規律。
    光輝傾瀉在楊翟雙肩,隻留一個漠然的側麵在黑暗裏。這個年近不惑的男子,一如十多年前俊逸。他淺淺勾起唇角,眉邊祁雀的紋路突然就那麼清晰生動起來。他不知道,也許再沒人知道——柒閉眼之前,望見的便是這妖冶景色。
    這愛過傷過恨過放手過的不詳紋路,終究是成功地銘刻在了心底,至死不渝。
    楊翟邁開步子,目的地,京都金鑾之巔。他揚起笑容,弧度完美自信。勝負成敗,隻在今夕。
    八月十五,中秋。晟帝三十大壽。
    時已戍時。望皇宮於星下,目京都於月中——潦水盡寒潭清,煙光凝摘星紫。總而言之,月黑風高夜!
    百官齊齊跪呼“恭祝吾皇三十大壽,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聲如潮水,自皇宮深處湧向天下。晟帝自千人之間登上上位,甩袖而坐。眉清目朗,麵如荻花。微微一笑,仁慈恭謙。他揮手,朗聲道:“眾卿平身!”
    眾人起身,絲竹管弦齊奏,宮女太監上齊全席珍羞。俊采星馳,逸興遄飛。眾官飲酒作樂,遊走於官場與賓客邊緣,尺度拿捏分外準確。
    酒過三巡,該是送禮時間。安王楊唯夜正是首當其衝。
    “兒臣恭祝父皇萬歲萬歲萬萬歲。皇兒的這份禮物,很特殊。”夏青夜眯起眼,勾勒出狡黠的笑。晟帝挑眉,好奇地哦了一聲。夏青夜拍拍手,在百官詫異的神色中,無數重兵從暗處呼啦化步出他們包圍。“父皇,這便是兒臣的禮物。父皇喜歡麼?”
    無數大臣瞠目結舌,嬪妃之間已有人尖叫起來。左右丞相各自不找痕跡皺眉,豐麟朝四皇子楊唯湛使了眼色,示意按兵不動先。禮部尚書謝希傾喃喃自語:“這下可好,玩大了……”
    “夜兒這是什麼意思?”歡慶的氣氛驟然一改。晟帝挑眉而笑,繼續好奇夏青夜的表演。
    “噓……”夏青夜豎起手指,眨眼的神色怎麼看怎麼像光之影。“父皇看下去便能知曉啊。”
    “哈哈哈哈!今日是侄兒三十生辰,為何竟沒有邀請我呢?”遠傳緩緩走來一個人。換下一貫的紅衣或者青衫,卻著一襲明黃長袍。瘋狂的笑容映稱著刀光,五爪金龍在胸前表情威嚴凶狠。眾人倒吸一口氣——謀反!二皇子竟串通眼前之人謀反!何等大罪!有官員重重地拍桌起身,大約想在晟帝麵前立下頭等功。剛起身,來不急放出一個屁又無力地倒了回去。
    酒中,有毒。
    此時四下萬籟俱寂。天幕下滿是絢爛的煙花,皇宮裏卻是靜如墳墓——如此劍拔弩張的氣氛,無形之中增加些許壓迫。
    “皇叔,多年不見。”晟帝一手安放於膝前,執杯保持這一貫優雅的微笑,嘴角弧度不曾高一分,低一分。即便瞧見這些屬下痛苦表情,依然如此從容不迫,如此淡定如水。“皇叔遠到而來,皇侄卻才知曉。如此,隻好敬您一杯,聊表歉疚。”
    楊翟冷笑著見他將酒水一飲而今:“喝吧,喝吧。喝完這杯,安心去見曆代祖宗罷。”
    晟帝失笑著搖頭,似乎沒有望見口吐鮮血的大臣:“皇叔怎這般著急呢,心急可不是好事啊。”
    楊翟皺眉,晟帝高深莫測的笑容總叫他有些心慌。他大笑出聲,像要驅趕某種不安:“楊睿寧啊楊睿寧,如今你內力俱失。席間大臣又都中了劇毒,你還有什麼保底呢。哈哈……枉你英明一世,還不是一樣栽在我手裏!”
    晟帝的目光向邊上移去,如鋸般冰冷鋒利。夏青夜柔柔一笑,躬身行禮:“父皇如今可好?”
    “好,甚好。”晟帝還是笑,“朕的好皇兒,如此迫不及待便想要這位子?”
    夏青夜沒有回答,隻道:“不知父皇是否滿意兒臣的禮物?”夏青夜雙手一灘,身後一眾官員呻吟哀嚎不絕於耳。他拍了拍手,轉身繼續演出好戲。“各位,各位。你們均中了‘離魂’之毒,兩個時辰之內若沒有解藥,便要七竅流血而死。新皇呢,很寬容。投降者,得解藥;不降者,殺無赦。”他挑著眉指了指楊翟,笑容狹促。
    百官呻吟的聲音頓時減弱,眼神中閃爍出希翼的光芒,隻是沒有一個人夠膽站出來。楊翟笑了笑,道:“朕將給各位大臣一炷香時間考慮。一炷香之後,投降者便為開國功臣。”他將這四字咬地極重。滿意看著眾人的表情劇烈掙紮。轉身,用一種勝券在握的笑容。
    “如今你還有什麼招式呢?”楊翟抱胸,輕聲問。
    晟帝像是突然醒悟過來般驚訝道:“如此說來,皇叔竟是要逼宮?!”
    “錯!當年楊瑾仁本來便是將皇位傳給我的!隻是詔書被你毀了,而後你又串通孫公公假傳聖旨!”楊翟的表情瞬間猙獰。似乎壓抑了太久,他笑地歇斯底裏:“皇位本來就是我的!篡位者,應該是你楊睿寧才對!”
    百官嘩然,皆是以不可置信的表情留戀於兩人臉上。晟帝吐出一口血,表情終究無奈,如同默認一般。左右丞相沉默掩眸,有人卻無法淡定:“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臣願效忠!”大約是“離魂”之毒太過霸道,那人幾乎是連滾帶爬才到楊翟麵前跪下。
    “好!戶部尚書李大人,今夜一過便是我朝丞相!”楊翟撫掌大笑。戶部尚書李朝南迅速地吞下解藥,肥胖的臉在眾人如針般刺人的視線裏擠出一個難看的笑容:“嘿,晟帝您大人大量……可千萬別怪,怪微臣……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再說識時務者為俊傑,小命要緊,小命要緊……”
    眾人再一次沉默。許是那句“再說識時務者為俊傑,小命要緊”引起小部分人的共鳴,越來越多的大臣站到楊翟身邊,低頭吞下了解藥。右丞相路子風泛出一絲冷笑,其餘的人亦泛著冷笑。晟帝望著這些平日裏看似忠心耿耿的大臣,微微歎了口氣。
    “想不到,這便是淵龍王朝。”楊翟譏諷道,身後那些人馬上諂媚地賠笑。“剩下的各位傲然風骨,朕很佩服。隻可惜,朕的佩服,可無法保住你們。”他一揚手,為首的官兵突然揮刀砍向路子風。路子風閉了眼,豐麟眯起的眼中卻是閃過一絲凝重與憤怒。
    “且慢。”晟帝恰到好處地開口,謝希傾頓時鬆了口氣。壓下胸口處的鈍痛,對上路子風漆黑的眸子,謝希傾有片刻的失神。晟帝沒有拖遝,繼續笑。笑容裏有了複雜的情緒,一閃而逝:“皇叔送朕這麼重的禮物,朕也該回禮……”他無力揮了揮手,身後不知何時出現的黑衣人將一樣東西拋與楊翟。楊翟接下,熟悉卻沉重的感覺自心底覆上。
    他屏住呼吸,手指不由自主顫抖開來。他試探性出口:“柒……柒……”懷中的人沒有反應,再也不可能會有反應。夏青夜皺眉,眼前這人……似乎是當年的那個刺客?
    “你把他怎麼了!”楊翟怒吼出聲,目光如刀般割在晟帝身上,像是要將他千刀萬剮。
    晟帝悠然一笑,恍若未知:“昨日辰時,他隻身一人來找朕。他要朕告訴你,皇叔——”他說著,目光漸漸冰冷起來。嘴角弧度分外諷刺:“他說,倚樓聽風雨,隻不過是一場夢境;就算真當如此,亦不可能看淡江湖路……嘖嘖,你不知道他當時的表情,如何絕望。”
    晟帝這般說著,一字一句帶著怨毒與詛咒,那是柒當年的目光。楊翟不可置信地搖頭,除了搖頭,他不知道能幹什麼。
    “你不知道,他有多絕望。但朕看到了!皇叔,你想知道麼?”晟帝笑彎了眼,一字一句像釘子一般釘在他心上,“柒原本不會死。你不知道,他當時喝下那杯毒藥的時候的表情。”
    “不是絕望,不是憤怒……是解脫。終於,不用再與你糾纏的,解、脫!”
    那日蒼狼白雪紛飛,黑衣人影俊逸冷漠;那日戰火紛亂,不可置信的絕望痛苦;那日小樓聽風,日漸溫暖的清冷墨眸;那日春水映梨,微微上翹的柔和笑容……楊翟抱著柒的屍體,聽不到任何話語。往日種種在眼前崩塌破碎,他竟然看不清楚未來在何方。
    他突然想起一日前柒對他說的最後一句話:“瑾瑕,事到如今,我是真的累了。”如此反複呢喃幾遍,楊翟突然相信——那日一過,柒是真的不在了……
    楊翟的淚水忽然墜下。就那麼大張著眼,眸中空洞無物。他緊緊摟著柒冰冷且開始僵硬的身體,固執不願鬆開手。身體因這個認知開始戰栗,極像是曆經修羅煉獄的恐懼。“不。”楊翟噴出一口鮮血,眼前卻依然是黑色。“不——”他仰天長嘯。聲音飄散,回音四起。一聲一聲,在月光下皆是寂寞與無望。
    晟帝還是笑。冷眼看著眼前這囂張的男人便地如此絕望,沒有絲毫同情。楊翟為皇位而不折手段,這是他欠下的債。
    夏青夜在一旁不動聲色歎息。身後那般大臣的表情由開始的惶恐成後來的諂媚又到現在的驚慌。楊翟提早退場,戲卻還是要演。於是他揚起嘴角,表情一如當年的怯弱:“父皇,我們還是繼續吧。”
    “確實該繼續。楊唯夜……許如的好孩子!”身後有冰冷的聲音。夏青夜挑眉轉身,映入眼中的男子有著與晟帝相似的眉眼。夏青夜的笑容愈深。這場戲太精彩了,沒猜錯,這人應該是——淩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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