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楚雲清想去的地方是《秋收》雜誌社。這是她十多年前就聽說的地方。也是一個改變了齊浩然和自己命運的地方。十多年過去了，兩個人經曆了許許多多，似夢似幻。那個老地方會怎麼樣了呢？
    “好啊，好啊，我也正想到那個老地方去看看呢！走，說走咱就走！”說完，齊浩然向楚雲清伸出了手。
    楚雲清稍微遲疑了一下，沒有去迎接齊浩然的熱情。
    弄堂，是上海特有的民居形式，是上海的特產。在國際大都市裏，它顯得特別寒酸。但是，它才是真正見過大世麵的，近代上海百年風雲它都一一經曆。那個平常的單門獨院，說不定就是某個叱吒風雲的名人故居，那個步履蹣跚的阿婆，也說不定就是某位名流的後裔。
    《秋收》雜誌社也座落在一條狹窄曲折的弄堂裏麵。不過，那是很多年的事了。如今，《秋收》雜誌早已隨著市場經濟的飛速發展煙消雲散了，成為了回憶。當年的社址早已掛上了×××房地產經紀有限公司的牌子。
    齊浩然和楚雲清兩個人麵對著物是人非的“老地方”，心中各自感慨。楚雲清的心中百感交集。一個曾經改變了我們兩個人甚至是很多人命運的事件，短短幾年，居然變得毫無意義，甚至可笑。想到這兒，她的腦海裏立刻閃現出了一句話：至於當年的誓言，就當成癡人說夢吧！人生由命非由他，人的力量太渺小了，人奈天何!？……
    這是齊浩然給她的最後一封信裏的話。此情此景，方悟得徹底。於是，她抬起頭望向齊浩然。
    齊浩然的眼前浮現著編輯老師的笑臉、滿地廢稿的房間以及自己悲傷絕望的往事。事隔多年，顯得荒謬至極，然而，不變的是對楚雲清的感激。幸虧有她，否則自己早已不知身在何處，命在何方……
    “雲清，我是混蛋！真的，是混蛋！你打我、罵我一頓吧！”齊浩然激動的說著。
    “人生由命非由他。時候不早了，咱們走吧！”楚雲清微微一笑，顯得十分冷靜。
    “雲清，你還恨我嗎？”
    “你說呢？”
    楚雲清的反問讓齊浩然有所冷靜。言大於行，雲清的所作所為早已清楚地表示她早已不再恨他，甚至對他仍懷有深深的感情。想到這兒，他再次發出了肺腑之言：“雲清，你真好！”
    這一次，雲清做任何回答。不過，她再一次被浩然的真誠感動。因感動而快樂。人生匆匆，相識滿天下，知心能幾人？
    “唱首歌吧！”雲清提議道。
    “好的，哪一首？”
    “你想唱什麼就唱什麼！”
    想了許久，齊浩然輕唱起了《替身》。“初戀已經留給了青春，直到臉上出現了皺紋，十年之前，總有兩個人，坐在操場數點點星星……現在，離我最近的人，不過隻是最愛的替身！”
    齊浩然的歌聲中充滿著歲月的滄桑。
    “我們去喝酒吧？”聽著，聽著，雲清的心底湧起了強烈的願望。
    “你會喝酒？”齊浩然很驚訝。在他的印象裏，雲清對於酒是厭惡的，是痛恨的。
    “不快樂的時候，我就會一個人喝一點。酒入愁腸，化作相思淚。”雲清低下頭，仿佛在自言自語。
    在一個環境優雅、充滿溫馨的雅間裏，兩個人對飲起來。桌上的菜幾乎未動，啤酒卻一瓶接一瓶地空空如也。其實，兩個人的下酒菜是對往事的回憶，是齊浩然的懺悔和楚雲清的經曆，是昨天的歡笑與淚水，是剪不斷，離還亂的相思，是度盡劫波相逢一笑……
    兩個人越喝越多，越聊越覺得彼此不曾遠離。正在這時，齊浩然的手機響了起來。
    “在幹什麼呢？”電話是蘇曉涵打來的。
    “沒，沒，沒幹什麼？”齊浩然的酒有些多了，再加上緊張，竟然語結。
    “喝酒呢？和誰呀？”
    齊浩然望向楚雲清，一時之間，不知如何回答。
    “一定要少喝點，千萬別喝多了！你的胃不好，我不在你身邊的時候，自己要注意照顧好自己。”蘇曉涵關切地在電話裏囑咐道。
    “嗯，我會注意的。你也要照顧好自己。”
    “嗯，Byebye。”
    “Bye!”
    齊浩然放下電話，想給雲清解釋一下，才發現，雲清已經站起身來。
    “怎麼了？”
    “時候不早了，我還得給兒子打電話呢！”
    齊浩然刹那間明白：在他們兩人中間，間隔的不僅僅是兩個人的恩恩怨怨，還有更多更多。
    於是，他們一前一後地向酒店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