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邊一聲無奈輕歎，一隻手遮住了我的眼。
    雙眼被遮住，眼前一片漆黑，隻能感到溫熱的手心，微微顫著。
    黑暗中，柳眠的聲音低低響起：“整整七年，伶兒，我後悔沒有早些遇到你……”
    全身一顫，感到眼上的手要離開，連忙伸手按住：“別動！”
    “伶兒？”
    “我……這樣就好，別動，就這樣一會……一會就好。”
    “伶兒……”
    “柳眠，我是不是……是不是錯了？對你，對顏翡，對青流……我是不是做錯了？”
    有什麼東西分崩離析，不安惶恐漸漸擴大。
    五年來，我一心撲在雪沉身上，自以為推開他們，離他們越遠就是為他們好。可是，我這麼做，真的對嗎？即使無法回應，無法給予，但我一意孤行的結果，就是他們想要的嗎？
    “伶兒，”一隻手摟過我，在背部輕輕拍打著：“並非所有的付出都要回報的。我為你做的，隻是因為想做而已，他們……大抵也是如此吧。”
    “不要……回報？”
    “嗯，再者，伶兒可以再自私一點，不用太顧慮我們，無妨的。”
    “……是嗎？”
    喜歡便是喜歡了，你們若覺得陪著我已經是最好的了，我又有什麼資格擅自替你們決定？更不必為此而煩惱，因為並不是付出了就要獲取同等的回報的。
    是這樣嗎？柳眠，你要告訴我的，是這些話吧？
    我想相信，就試著去相信一回吧。
    “突然好想出去呢！”
    “嗯？”
    “好久沒到外麵走動了，都不知道現在外麵是個什麼樣子了呢！”
    對不起，柳眠。這些年，讓你們擔心了。
    還有，謝謝你。
    我不要再在自己的角落裏自怨自艾了。雪沉給我的傷可能一輩子都好不了，可是，我不是孤單一個人。那麼多關心我的人陪著我，我又有什麼好怕的？
    柳眠還在發愣，我一把扯過他的手，往梳妝台那邊拉，自己則一屁股坐下。
    銅鏡裏映出的那個人，滿頭銀發，臉色略顯蒼白，卻不再是原先了無生氣的樣子。
    端端坐好，我對著銅鏡裏那個清俊男子笑了。神色之間卻是故作苦惱：“這可怎麼辦才好？我可不能這副模樣出去！”
    鏡中的男子表情由最初的迷茫不解慢慢向欣喜若狂轉變：“伶兒！你……”
    “有了！！！”我一拍手，笑彎了眼。示意他別動，自己跑去另一間屋子。回來時手上已經帶了兩樣東西——一支狼毫筆，一方硯台。
    “素聞柳生丹青妙筆，伶兒景仰已久，今日不知可否贈伶兒一幅畫？”
    柳眠看著我手中的筆硯，一臉迷茫。
    我神秘一笑，二話不說把手上的東西塞給他，自己麵朝銅鏡坐下，一甩手把一頭銀絲撥到了肩頭。
    輕輕撫過如緞的發絲，這承載了我整整五年癡迷情障的雪絲，如今我才算是真真正眼看了它一回。
    抬頭，對著柳眠一笑：“不知柳大才子認為，我手中這方畫布如何？”
    柳眠，你知道嗎？我想讓你看到我滿頭黑發時的樣子，即使我早已麵目全非。
    我想，在我心中，原是有你的位置的，所以才無法忍受你痛楚的眼神。
    隻是，到了今日，這些話，我永遠不會讓你知道。
    騙自己也好，隻想讓你看看我最初的樣子。
    所以，為我畫一幅畫吧。
    一幅隻有柳眠才能完成的畫。
    隻屬於我的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