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裏。
    我從門縫裏看了一眼外麵呆住的兩個小丫頭，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伶兒！”柳眠滿是無奈的聲音傳來，我回過頭，我唇邊的笑到底還是沒忍住。
    “明日關於‘內苑女鬼’怕是又要有新的說法了！”手掬起一縷銀發把玩著，我滿臉欣慰地看著柳眠：“‘被女鬼勾了魂兒去’的柳大才子，不知此刻作何感想啊？”
    柳眠寵溺無奈的目光落到我指尖的白發上，眼中驀地閃過一絲深刻的痛楚。
    手上動作一僵，臉上的笑容也慢慢掩去。
    五年了。五年的足不出戶，雪影居早已成為惜醉軒裏被人遺忘的角落。
    像是做了一場夢，夢裏無波無瀾，唯有光陰飛逝。
    一夢醒來，竟早已物是人非。滄海桑田，恍如隔世。這一頭的白發，我早已習慣，隻是久不曾出現在人前。
    回頭，清俊淡然的青年憑窗而立，眼神專注，一直都是，他的目光，從來都是如此專注的，隻看著我一個。
    突然很想聽柳眠唱歌。
    想一想，上一次看他邊彈邊唱是在什麼時候？
    記憶像是被打開了一個缺口，屬於柳眠的一部分靜靜流淌而出。有垂眉低吟的柳眠，有張揚狂肆的柳生，有撥弦淺唱的柳眠，有陰鬱邪魅的柳子湛……所有的一切，似是乘著光陰，跨過了五年的歲月，彙成了那一天，懷抱琵琶站在我麵前的十九歲少年。
    原來，彼時已經怦然心動，我卻在青絲盡褪的今天，才驀然醒悟。
    這份悸動，或許沒有對雪沉的銘心刻骨，深入骨髓，卻也不容得我再繼續忽視下去。
    “柳眠，唱首歌吧，我想聽你唱。”
    柳眠笑著走近：“想聽什麼？”
    我想了一下，“隨便吧。”
    “好。”柳眠別有深意地看我一眼，手邊沒有樂器，便隻好清唱。
    低柔的嗓音伴著熟悉的曲調緩緩響起。
    我一愣，這旋律……怎麼好像在哪裏聽過？
    抬起頭，詢問似的看向柳眠，他卻已經低低唱開了。
    才聽了第一句歌詞，我就愣住了。
    “這首歌……你怎麼……”
    柳眠對我搖了搖頭，狹長眼眸中的柔情似是融進了曲調裏，將我徹底蠱惑。
    隻有兩個人的空間裏，靜得連彼此的呼吸都聽得見。
    靜謐溫存的旋律，伴著淡淡的愁緒，散了開去……
    狼牙月，伊人憔悴，我舉杯，飲盡了風雪
    是誰打翻前世櫃，惹塵埃是非。
    緣字訣，幾番輪回，你鎖眉，哭紅顏喚不回。
    縱然青史已經成灰，我愛不滅。
    繁華如三千東流水，我隻取一瓢愛了解。
    隻戀你化身的蝶。
    我呆呆睜大眼，看著柳眠慢慢走近，月牙黃色廣袖微揚，修長手指輕掬我鬢邊的一縷銀絲，眸光恍若魔魅，瞬息萬變，錯辨不了的是其中幾乎滿溢而出的深情與痛惜，連帶著我的心也隱隱抽痛起來。
    不隻是身體，連精神也被蠱惑了。所有執著在這一刻化為烏有。
    這一刻，我願意拋開一切，在你懷中沉溺。
    柳眠低頭看我，聲音緩緩流淌——
    你發如雪，淒美了離別，我焚香感動了誰？
    邀明月，讓回憶皎潔，愛在月光下完美。
    你發如雪，紛飛了眼淚，我等待蒼老了誰？
    紅塵醉，微醺的歲月。
    我用無悔，刻永世愛你的碑……
    ——《發如雪》周傑倫
    “你……”我張了張口，澀然道：“你怎麼知道的……這首歌？”
    柳眠淡淡答道：“很早以前聽你唱過，便記下了。”
    我隻是隨口哼哼，甚至過後連自己都不記得了，他便記下了麼？
    “柳眠，你後悔嗎？遇到我，你可曾後悔？”
    突然好想知道，如果是柳眠的話，會給我怎樣的答案。
    柳眠一愣，看著我，清俊的臉上慢慢泛起苦笑：“後悔啊。”
    “哈？”訝異地瞪大眼。不……不會吧？還以為我魅力經久不衰呢，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