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章 回憶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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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飯吃完後,飯廳的人三三兩兩地回了各自的客艙。餘下的要麼繼續在飯廳和相熟的人聊天,要麼就攜著愛人去甲板看月亮。
    “話說這個月亮啊,到處都是一樣圓啊一樣亮,但為什麼那麼多年就沒人看膩叻?如果真有個美人有個玉兔什麼的到也算了,可想我自三歲看起,而今年方二十了,可還是啥都沒看見啊,古人欺我啊,啊——”
    驚叫響起,人群寂靜一會權作默哀,然後繼續各忙各的。隻有被打的年輕男子一臉討好地追著他有暴力傾向的小妻子,表情實在——不堪入目。
    “噗哧。”自飯廳始就有些忍笑的漓煙見到這個場景實在忍不住了,雖然是經常上演的戲目,但現場觀看的效果還是不一般啊。
    那一笑有如冬雪乍融,百花齊放,四周的男性生物齊齊做癡呆狀,然後又各自被旁邊的女性生物一個暴栗,最後齊齊被拉走。末了是所有人對蕭然的注目禮。
    男子——小樣兒,怎麼運氣這麼好。
    女子——妾無緣於君,但望君護好身旁之人,勿使妾有悔~~(顫音)
    “紅顏白骨,不過轉瞬。韶華易逝,為何人們仍舊執迷於外貌皮囊。”幽幽的聲音響起,暗淡了天上皎潔的明月,引起人無限思量。
    在甲板上終於隻剩下兩個人的時候,再也不需要人前偽裝的親密,漓煙也終於可以問出心底埋藏已久的問題。
    “人性總是追逐美的東西,倒也正常。況且,你認為人所戀慕的僅僅是你的外表?”褪去白日的輕浮和漫不經心,就如同漓煙顯露了她的犀利與尖銳,蕭然的深沉與睿智也一並歸來。
    漓煙聞言有些疑惑,微側頭,濕潤的風吹散有些散落的發,遮擋半個臉頰。
    蕭然熟絡地伸手替她拂去,語氣輕柔地開口:“你從不知道麼,你的身上……”
    突然間又像想起了什麼,伸出的手抽回,目光移向別處,不再看她。
    漓煙同時感受到這熟悉的曖昧感覺,亦轉回頭,望向不知哪裏,甚至忘記問他未完的話語。
    晚風微涼,隻站了一會,身上已經有些木木的,蕭然攬過漓煙的肩,語態親昵地說:“風大,回房吧。”
    “恩。”漓煙亦乖巧地點頭。
    這一刻,如此默契,兩個人重新回到人所熟識的情侶,仿佛剛剛的尷尬從來不曾出現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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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房艙內,江南織就的屏風橫在兩個人之間。
    屏風的左右,是和衣而臥的兩人。
    漓煙的目光,一直鎖定正中微醺的燭光,燈影搖曳間,光影明滅,如人的心境,起伏不定。
    蕭然的手,一如往常地摩挲著錦盒內的碧玉簪,表情平靜,充滿深思的味道。
    兩個人,一間房,卻是相向無言,唯沉默無聲蔓延。
    良久,屏風一側的呼吸聲漸緩,是入睡的征兆。蕭然終於放下手中不知道被撫摸過多少次而逐漸失色的簪子,放回同樣古樸陳舊的錦盒,拉過棉被,逐漸入睡。
    不該貪戀的,依戀的感覺。
    不該貪戀的,被依賴的感覺。
    兩個人,從來都不知道,在這一場以假裝為名的戲目中,各自的心情是如此相似,卻又,相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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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夢裏不知身是客,一晌貪歡。
    睡的太晚,漓煙和蕭然第二天理所當然的起的也晚,錯過了早餐事小,畢竟有那麼多人如狼似虎地盯著,少吃一頓他們更開心也說不定。
    但是誰能告訴他,這些曖昧中又有些冒酸的眼神,究竟是怎麼回事。
    “李嬸,他們怎麼了嗎?”終於是漓煙看不過去了,扯過正跟李叔大戰的胖嬸問道。
    “哦,終於起來了啊。”李嬸的聲音一如既往的大,似乎因為剛剛欺負李叔心情很好的緣故,語調都比平時高揚。
    “哎,不是我說你們啊,雖說初經人事的確是很讓人興奮滴,但那個度啊,是很重要的知道嗎?別看現在你們還年輕看不出什麼來,萬一來個體虛什麼的,可就苦了下半輩子了啊,知道?”說完朝著漓煙擠擠眼睛,露出和旁人一樣的神色。
    漓煙還想問什麼,身邊的蕭然已經聰明地截住她後來的話,把她拉到身邊,恭敬地對李嬸回答:“是,李嬸說的是,晚輩受教。”
    “可是……”
    漓煙的疑惑未解,人已被蕭然攬著到較遠的空地,留下身後的人切切私語。
    “哎,現在的年輕人啊,就是不懂得節製。”
    “可不是。那小蕭看起來挺斯文秀氣的一個人,真是沒想到啊。”
    “嘿嘿,這個可不能看外表的,我跟你說……”
    然後是十八禁話題,切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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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說,他們真的都很閑麼?為什麼別人的事情這麼上心。”離開了人群,漓煙也褪掉剛才的單純青澀的臉孔,有些無奈地扶額,嘴角是掩不住的歎息。
    “嗬嗬,其實想想也正常,畢竟半個多月的水路的確會讓人心情苦悶,不找點樂子的話,很多人會瘋掉吧。”蕭然回道。雖然很理智地進行分析,但不難看出此人也是對群眾的娛樂能力頗為無力的。
    “不過你竟然會晚起,很難得了。畢竟在我的印象裏,你可是一向的淺睡少眠啊。”蕭然微笑著轉移話題。
    沒想到的是,漓煙聽到這話,本來含笑的神情突然淡了下來,成為他熟悉的掩著輕愁的樣子。
    “我昨晚,夢到娘親,她說要我一定要找到那個人。其實又有什麼用了,過了那麼久,或許別人都不記得她,為什麼這麼執著著一個答案。再怎樣,都太遲了。”
    蕭然看著她瞬間黯淡的麵孔,有些後悔自己的問題,但此刻他也沒了去安慰的心情,因為漓煙的話,讓他也想到了他的母親。
    “蕭然,你帶著這件東西去離人島,然後交還給那裏的那個人。”
    臨走前,母親拿著一個有些陳舊的錦盒對他說,語音平淡仿佛對陌生人。那麼多年,他從來沒有在母親身上看到過哪怕一絲屬於娘親對子女的溫情,他所見到的,永遠隻是冷淡的注視,不留情麵的斥責。
    他曾經以為,這是普通的母子相處模式,卻在看到管家夫人那樣憐愛地對待自己的女兒後,推翻了先前的猜測。
    或許是因為,他做得不夠好,他還沒有達到母親的要求?
    是這樣的吧,那樣強大驕傲的母親,是不會允許弱者的存在吧。
    所以他一次次勉強自己接受超出自己承受能力的訓練,心智武功不知比同齡人多出幾何,卻仍然,沒有看到過母親對他展露的哪怕一絲笑顏。
    隻是在每次昏倒後,床頭一碗冒著熱氣的湯藥,和竹輪椅上,含笑守候他的父親。
    生病,受傷,痛苦,歡笑。他所經曆的所有事情,似乎都沒有母親的參與,隻有父親,一次次在他無奈彷徨之際,給予指引,助他向前。
    最後一次,父親說:“不要責怪你母親,她也不想的。”嘴角懸掛的,是他熟悉又陌生的清淺的弧度,柔和而寂寞。
    於是他就不怪,因為父親這樣說。
    即使沒有可親的母親,他還有父親,那樣溫和地永遠都會對他微笑的父親。
    那時他想,雖然父親不像母親那樣強大,但至少,他是那樣溫柔的一個人。
    但很久很久以後,當他終於接手所有時才發現,那個一直溫和的,在他身後注視他的父親,是那樣無與倫比的存在。
    畢竟,驕傲如母親,怎可能嫁與一個凡夫俗子。
    但同時,驕傲如母親,又怎可能對著一個與不愛之人結合而生的孩子有任何好感。
    那樣驕傲,強勢而容不得沙子的母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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