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寧海……寧海……
    隱約聽見那個熟悉的聲音在喊著我的名字。
    “怎麼這樣就睡著了，你昨晚做賊去了啊。要睡也去裏麵睡，萬一感冒了怎麼辦……”穿著一身白色燕尾服的英俊男人臉有些臭。
    這一副像老媽子似的嘮叨樣，真是和他的新郎形象嚴重不符啊。
    嗬嗬，我坐起身子對著居高臨下的田野訕笑著。剛才在裏麵看著他和依依一起拍婚紗照的時候，頭又開始疼了起來，所以出來休息下，可沒想到竟又就這麼睡了過去。
    “你怎麼出來了？就拍完了嗎？”
    “沒有，依依補妝去了。我說你怎麼就這樣出來了啊，都不說一聲，害我找半天，而且還在這種地方睡著了。”
    我知道田野有些生氣，他氣我不應該這樣一聲不吭的跑出來。雖然我能勸他結婚幫他籌備婚禮，可要我眼睜睜的看著他們甜蜜的拍照，我還是做不到的。他還氣我在外麵毫無防備的睡著了，可這也不是我自己能控製的。
    “對不起，讓你擔心了。”
    我低著頭看不到他的表情，但從地上的影子裏，可以清楚地看到他懸在我肩頭，卻沒有放下的手。
    外景小花園裏的複古噴泉嘩嘩作響，無言的兩人僵持著。
    “你們在這啊，新娘說想先拍外景。”攝影師帶著工作人員把設備搬了出來。“她還在補妝呢，不如新郎和伴郎來拍張吧，紀念一下最後的單身嘛。”
    最後的單身，是值得紀念一下啊。
    我和田野並排站在那個噴泉前麵準備拍照。
    中世紀的複古小花園應該就是女人們向往的王子和公主幸福生活的地方吧，所以這樣的夢幻才會成為影樓的必備的外景場地。
    “兩位帥哥怎麼這麼拘謹啊，隨意點，來張兄弟情。”攝影師邊舉著專業的相機邊調笑著。
    之前拍照時，看見你和依依執子之手，與子偕老的時候，我也很想能夠那樣牽著你的手，可是……
    當我還在琢磨擺個怎樣的姿勢的時候，一隻有力的手臂搭在了我的肩上。轉臉看向左邊，依然是那張看了十八年，笑得一臉張揚的側臉。
    我也將手臂搭在了他的肩上，衝著鏡頭笑了，幸福的笑了。
    這，才是屬於我的位置。
    這，才是我能永遠陪在他身邊的位置。
    2
    拍完婚紗的那天，因為田野臨時被公司急招回去了，自然由我負責送準新娘。
    到了新房樓下，依依沒有馬上下車，而是遞給了我一個信封。
    裏麵裝著剛衝洗出來的照片，一對幸福的新人和伴郎伴娘的合照，當然還有我和田野的單獨照的那張。
    “我挑了幾張好看的照片，你留作紀念吧。”美麗的女人溫柔的說著。
    楊依依，一個聰明的女人。從六年前，剛認識她的時候，我就知道她是聰明的，她將成為田野眾多女友中最後的贏家。如果要問這個世界上最了解我和田野的人是誰，那答案應該是楊依依了。她知道我們之間的特殊感情，但從來不阻止我們來往也不說破，隻是在旁觀察著，或者是監視著。因為她清楚地知道我們兩最珍惜的是什麼，最不願破壞的是什麼。所以她懂得沉默，在適當的時候保持沉默並且靜靜地等候。等候著作為她戀人的田野溫柔的守候，也等候著作為他兄弟的我衷心的祝福。
    “謝謝。”我是真的很謝謝她，因為她的大度，我才能一直留在田野身邊。
    一個人居然能和自己的情敵相處得如此和睦，這是不是很詭異呢。可能吧，不過無所謂。我本來就是異類，一個沒有正常性取向的異類。
    “是我該說謝謝才是。”依依說的很真誠。
    我知道她謝我什麼，她是謝我勸田野和她結婚。但她也知道，我這麼做的原因並不僅僅是為了她。
    其實，半年前我就開始計劃讓田野跟依依結婚了。楊依依是個很善良，又討人喜歡的好姑娘。而且他們從大學正式交往到現在已經有五年了，對於一個已經二十六歲的女人來說，她需要一個承諾。但依依知道這個承諾她自己無法開口要求，因為開口的結果很有可能是她最不想要的。她不敢賭，她和我們一樣是個輸不起的人。所以這得由我來開口，也隻能由我開口。
    “你幹嘛老催著我娶她啊！你要覺得她好你怎麼不娶她啊！”
    “你這是什麼話啊，他又不是我女朋友，我娶她做什麼。”我被他的話氣極了，但我知道他向來吃軟不吃硬，於是放低了語調。“田野，你和她都這麼多年了，也該有個交代了，你總不能讓一個女人這麼遙遙無期的等下去吧。而且，結了婚就……安定了。”
    “你就這麼想讓我和她結婚？”一個一個的字從他口中說出，帶著恨也帶著痛。
    田野用他那灼熱的眼光盯了我很久，逼得我不敢正視，偏過頭後都不知道要看哪裏。故作輕鬆的說：“嗬嗬，有個這樣的大嫂也挺不錯的。”
    大嫂。嗬，我自嘲的輕笑著。我總是知道怎麼說才能讓他無法拒絕。
    那天田野摔門走了之後，有很長一段時間都沒怎麼搭理我。我知道他心裏不舒服，我的心裏又何嚐好受過呢。但這個問題遲早是要麵對的。而且，他以後的人生還需要有人照顧。顯然，那個人不會是我，也不可能是我。
    日子在冷戰中過去了，當我看到喜悅的田媽媽的時候，我知道我成功。
    “你也太不夠意思了吧，要結婚了也不第一時間通知我，你還當不當我是你兄弟了啊？”雖然這是我想要的結果，而且早就知道會有這麼一天，但真正麵對的時候心裏還是會抑製不住的痛。
    “……你知道了啊，那個……我還沒想好怎麼開口跟你說。”光聽這聲音就可以想象到他當時為難的表情。
    “恩，今天碰見你媽聽說的。不就是奉子成婚嘛，有什麼不好意思說的，”我故意曲解了他的意思，盡量說得自然些，“你這把老婆孩子一起領回家多劃得來啊。我可先說了，那幹爹我是當定了啊。”
    電話的那頭人沉默了很久，最後傳來了他張揚的聲音。“那還用說，跑不了你小子的，你就趕緊存份子錢吧。”
    聽著他像以往一樣的調笑，我終於鬆了口氣，但不知道哪裏有些澀。
    夕陽下，我和依依相視而笑著。
    她笑，是為了能嫁給那個男人而笑。她得到了她想要的承諾，即便有個我的存在，但她不在乎，因為她愛他。
    我笑，是為了能守著那個男人而笑。我得到了我想要的永遠，即便是以兄弟的身份，而我也不在乎，因為我更愛他。
    3
    酒店的休息室裏，新郎新娘忙著整理儀容，我坐在旁邊無聊的把玩著手裏的紅盒子。
    “這戒指真好看，田野就是有眼光，不但會挑老婆還會挑鑽石。”這個盯著我手裏的婚戒，滿臉羨慕的小姑娘就是這次的伴娘，楊依依的閨密。她應該屬於活潑無知的小丫頭類型，所以當她握住我的手狂搖的時候，我也沒太驚訝。
    “這……你這表和田野的一樣耶，沒想到你們男人也這樣，我還以為隻有我們女生才喜歡和自己的姐妹買同樣的東西呢。”那丫頭將我的手翻來翻去把表看了個遍，就差沒摘下來讓她欣賞了。“它雖然是隻名表，但是款式太老氣了點吧，一點都不新潮，沒設計感……”
    我被她說得無言以對。我琢磨著是不是應該讚揚她勇敢，她竟當著我的麵這樣損我的表。當我正準備開口的時候，卻被她更英勇的話搞得徹底失去了還擊能力。
    “這表是你挑的吧，看你這悶葫蘆的樣子就知道。”她說得一臉得意。
    呃……我的頭又開始疼了。看了看那對時尚的婚戒，又瞧了瞧那樸素的手表，我真想大喊一聲：我比竇娥還冤啊！
    一個月前，我主動提出幫田野挑婚戒。這種自己找罪受的事情我想沒幾個人願意做，況且我又不自虐，但這個忙我不得不幫。因為田野的欣賞水平真是……不敢苟同。我甚至嚴重懷疑他對美是否有概念。盡管他曆屆女朋友都是美女，但那也不是他自己挑的結果，因為那全是大眾的眼光。雖然他本人眼光不怎麼樣，但好在有自知之明，所以為求保險他隻追校花班花，公認的美人總不會差到哪去。
    如果讓田野自己選婚戒的話，我敢肯定他會選就隻是一個圈，並且是最俗的黃金顏色，老款到連他老媽都不願意戴的那種。要是他真的買了那樣的婚戒，我真怕依依會學大嘴美女當逃跑新娘。
    其實，我也不是說那樣的就不好，俗話說簡簡單單才是真。但是送一個女人戒指，而且還是婚戒，就算是再不虛榮的女人也會想戒指上的鑽石越大越好。即使經濟實力不夠，也會想要個精心設計過的。因為這畢竟是女人最重視的結婚戒指，所以我幫田野挑了個既有設計感又足以讓女人掙麵子的鉑金鑽指。
    買好戒指的第二天我接到田野的電話，說依依很喜歡那個戒指，想請我吃飯，但我因為要加班就推了。
    正當我對這電腦拚命趕稿的時候，樓下大堂的保安帶著一陣飯香飄了過來。
    “寧海啊，你兄弟可真不錯，這麼晚了還給你送外賣。我原本是讓他自己上來的，可是他說不想打擾你工作，放下東西就走了，害我都沒來得及問他叫什麼。他好像是姓田吧，以前來過的。”
    “恩，是的。麻煩你了。”
    “不用，你趁熱快點吃吧，沒事我先走了。”保安走了幾步突然想起來，回頭說：“哦，他還說裏麵有給你的東西。”
    給我的東西？喜帖不是早發了嗎，還有什麼東西啊。
    精美的黑盒子裏放著一塊手表，一塊再簡單不過的手表。盒子裏還有一張小卡片，上麵寫著：寧海，謝謝你。希望你喜歡。
    端詳著那手表，我看的出這是他精心挑選的，因為表麵裏有兩個英文字母，正好是我名字的簡寫。頓時感到一股暖流注入心裏。
    我將手表戴在左手的手腕上，笑了，然後給田野發了條短信。
    東西都收到了，謝謝。那手表我很喜歡，而且很符合你一貫的欣賞水平，謝了。
    戴著這塊簡單而樸實的手表，心想：再也沒有比這樣更好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