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先走吧，我等個人。”蘇小南在路口停下，目送他們的計程車走遠，才默默地蹲在路邊，定睛看著腳尖，許久許久。然後，又一雙腳尖出現在視線，她昂起腦袋，看見一張放大了的臉。俊俏、不羈。
    “我就知道是這樣，大半夜的你能等誰。”
    “給我支煙，葉揚。”
    輕輕吐著煙圈，她的手才不再顫抖。
    淩晨的外灘終於安靜了，第一次來的時候，蘇小南除了人頭沒有看見其他的，於是她再也沒有來過。江邊的風更大了些，帶著一絲潮濕的味道。蘇小南的小吊帶似乎不起什麼作用，而大夏天的，葉揚也變不出外套給她，然後他又一次擁住了她。
    “散夥飯那天，也和今天一樣，蹲在地上抽煙。”
    “味道好麼？”
    “大概是我不會抽，從來都沒有抽出過味道。”
    “有那麼傷心麼？”
    “也不是，隻是覺得少了丹青，在這裏的我又寂寞了一分。”
    “就如你說的，寂寞有長度，你的寂寞又長了多少？一厘米？一分米？”
    蘇小南詫異地抬頭看他，葉揚望著江麵，不看她。
    原來寂寞有長度，蘇小南曾經的一篇日誌。
    “葉揚，那四年，我們說過多少話？”
    “加起來，不超過100句吧。”
    “你那麼愛說話，為什麼不找我說呢？”
    “因為你太笨，跟你沒有共同語言。”
    “我剛在想，我們真的有同學過麼？印象裏隻有一點點的交集，你送我回寢室，忘了是什麼原因，總之很蹊蹺。我還莫名其妙地摔在你麵前。記得麼？”
    “記得啊，我完全傻在那了，不知道這女的為什麼能笨成這樣。蘇小南，為什麼啊？”
    “呀！你竟然還記得？！你怎麼可以記得？誰準你記得的？”蘇小南轉過身一邊笑一邊大叫，那大概是她最糗的一次吧，自己都覺得好笑，覺得無語。
    “蘇小南，你好霸道。”葉揚低頭覆上她的唇，幹燥、微涼，卻帶著甜味。蘇小南睜大眼睛，又閉上，雙手緊緊抓著他的T恤，嘴角揚起淡淡的笑。
    是到了吃冰淇淩的季節了，香草味、抹茶味、巧克力味，總之，全都是甜味。我不了解我的寂寞來自何方，但我真的感到寂寞。在這個熟悉又陌生的城市中，無助地尋找一個陌生又熟悉的身影。
    “丹青，回家了舒坦了吧。”
    “那是相當地舒坦。你沒什麼事吧？”
    “沒事，我很堅強。”
    “德行！孩子，那個城市太容易迷失了自己，所以我選擇撤退，你要時刻握緊自己的靈魂。還有葉揚，你們都是因為寂寞。”
    蘇小南微微一震，敲著鍵盤的手頓時停了下來。寂寞，那陣在初夏綻放的悸動，真的隻是因為寂寞麼？假若真的隻是因為寂寞，那是否還是可以繼續放縱下去？那麼愛情呢？她在哪裏長眠？
    還是那個大大的垃圾包，蘇小南把長發簡單束成馬尾，戴著一副大大的蛤蟆鏡穿梭在烈日下的人群。上海的人潮從來都不會因為什麼而改變，每天每天，有多少人撤離又有多少人闖入。如果隻是隨波逐流，那她寧願如丹青，去追隨另一片寧靜。蘇小南和自己約定，半年，半年之後如果依然找不到留下的理由，葉揚也好，未來也罷，她會毫不留戀地撤出這座寂寞的城堡。
    夏天究竟是什麼味道？汗水的濕粘、棉質襯衣的幹爽、冷飲的冰透、陽光的炙熱，還是天藍的寂寞……蘇小南仰起頭，用她習慣的角度，迎接這個季節的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