吧台邊，穿過酒杯的剔透是一張張濃妝豔抹的臉和白花花的膀子。這是牧易的形容。無論身材如何，出沒在這裏的女人們總是莫名地自信，盡情地暴露著自己，仿佛可以透過這種方式，發泄出體內的戾氣。葉揚和牧易一支接一支地點著煙，雲霧繚繞。拿起酒杯喝上一口，蘇小南喜歡看手指細長的男人在酒吧夾著煙端酒杯的樣子，卻恨透了香煙燃燒的味道。
    丹青早已溜進舞池跟著音樂扭動起來，她總是可以如此灑脫，玩的時候玩得起，工作的時候投入地進，每做一個決定都來的如此容易，與這一次一樣。就像她自己說的，走到哪算哪。蘇小南很羨慕那樣的性格，不像自己，有那麼多猶豫，那麼多掙紮，連自己都不喜歡自己。
    看著眼前的人們迷離的臉，蘇小南仿佛也迷失了自己，忘記了所有纏繞在心頭的困擾，讓一切無聊的思緒見鬼去吧。正要把自己陷進人群，一股雲煙彌漫上麵頰。葉揚對著她輕吐煙圈，熄滅手中的那一點微紅，攬住她的腰走進舞群中。
    他們盡情地跳著，舞姿不美，不要緊；相互碰撞，不要緊。誰都看不清誰的臉，誰都觸不到彼此的心。這座城市就是這樣，再美的笑容下都是牢牢防備著的枷鎖。
    葉揚輕巧地摟上蘇小南水蛇般的腰，小南沒有抗拒，在學校的時候葉揚一直都是這樣跟女生玩的，跟丹青也一樣。不忌諱就是彼此關係最好的說明。跟著DJ的節奏，氣氛越炒越熱，比起外麵清冷的夜，這裏正激情四溢。
    蘇小南感覺到葉揚的手收緊的時候，除了一絲訝異之外，有的竟然是點點欣喜。他們彼此靠得這般近，蘇小南不知道把手擺在哪裏，隻好輕輕地搭在他的腰間。身後的力量又加重了一點，這一次，蘇小南緊張了，這股力量，與往常的嬉戲，不一樣。
    當葉揚把頭壓上他的肩頭的時候，她頓時拋開了所有疑慮，那是多久沒有被人這樣擁在懷裏。微微地把頭靠近他的肩，感覺脖子因為做作有點僵硬，於是蘇小南幹脆貼將臉貼了上去，用他的肩支撐著她有些脹痛的腦袋。就這樣，他們如此曖昧地相互擁抱著，張揚的音樂此時已成為他們憂傷的藍調，輕輕晃動著，如同相愛多年的情侶。他輕微的鼻息滲進她裸露的脊背，蘇小南每一個細胞都在戰栗：
    “醉了麼？”
    那個腦袋在自己肩上簡單地搖了搖，沒有說話。
    不要說話，我們一直擁抱到天亮。
    丹青和牧易對眼前的景象有些迷惘，但沒有發表意見，繼續喝酒。小南每次聽見喝酒就會很激動，但其實她總喝得最少。
    散場，走在淩晨三點的馬路，悲傷如魑魅，如影隨形。悶熱的夏天，隻有這個時間的風最舒暢。丹青迎著風跑去，想把彼此的眉間的憂傷蔓延開去，再隨風飄走。她又從遠處跑回三人麵前，一一和他們擁抱。
    “小南，再見！”
    “牧易，再見！”
    “葉揚，再見！”
    這一整天，沒有人提起過，而曲終人散時，又必須麵對。丹青的離去，猶如彼此的青春散場，又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