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春來是別花來  第三十九章 枝頭夏花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2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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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暑氣逼人,炎威侵體。
    夏日裏,到了辰時就會慢慢熱起來了。這時候妙真應該吃完早食,準備去三清殿報到。可現在妙真是連床都沒有離開一下。說白了妙真她不想起來,就躺在床上給自己找理由,要是我今天不去應該也不會怎麼樣,再說我手腕上有“汙點”要是被正華看到了,那以後上網日子絕對沒個消停。想到後麵,妙真甚至無賴起來,我今個就是不出門了。他能把我怎麼樣,能把我殺了啊。要殺就盡管來殺,我妙真洗頸以待。
    妙真就這樣想著想著,又睡著了。就在立馬要進入狀態時,妙真的腦子裏,出現了一個很不美滿的畫麵。昊玄就在床邊看著自己。
    這隻是個腦子裏的遐想,可就光一個想法,就讓妙真一驚,從床上彈坐起來,還渾身一抖。這下好了,還睡什麼。妙真還不放心,小心翼翼地下床,四處觀望。
    踮著腳,縮著頭,收著手,每走兩步,就放出自己那雙星目,左右盼顧。這是找人嗎?這是找黑暗裏的老鼠吧。
    現在妙真的神經很緊張,這完全是她自找的。咯吱……妙真聽見了很輕推門聲,許是真有人推門,許是她緊張過頭了。無論真假,反正妙真的反應是,快如離弦箭,嗖地一下,躲到了重重羅幕之後。
    妙真更緊張了,手緊緊捏著羅幕一角,還閉著眼。這就是在昊玄麵前的妙真,無論妙真修習了多高深的法術,變得多了不起了,這些在昊玄前麵都毫無用處。一如他們第一次見麵之時,他是高大的,而她是在他的高大之下。
    來人不是昊玄,是正華。他聽聞宮人在傳,妙真有了個不好的習慣,隻要妙真照了鏡子後,就一定會把鏡子給砸了。非是不砸碎,便誓不罷休。為什麼會有這個壞習慣的呢,大家都心知肚明。女子臉麵是最不能有絲毫閃失,就是有個小疙瘩都要撲粉遮一遮,遮不掉,那是不能出門見人的。妙真臉上的刺青,何止是不能見人,分明是一種宣告、恥辱也是心結。
    今天正華就是為心結而來的,“師妹?妙真師妹?師兄我,有事找你。”正華沉著聲音,用羽扇半遮著臉,像是不好意思,怕妙真還沒起來。
    妙真自己吐出一口氣,哦,原來是正華。用力一拍自己的腦袋,一大清早的瞎想什麼,真是沒事找事。再轉念一想,正華一大清早來這裏做什麼?難道也是沒事找事?
    正華見沒人應聲,便往裏麵瞅了一眼,也沒看出個所以然來,依舊是遮著臉,正華往裏麵走了兩步。
    “請正華大人自重。”十二樓無聲無息的出現,擋在正華剛要走出的第三步前。
    十二樓話語微重,正華聽著很是不舒服,一皺眉,一打羽扇,念及他是道君的人,反問了一句,“恩?”
    十二樓不卑不亢,仍然是那一句話,“還請正華大人自重。”
    這就是為什麼比起三千界來,正華要討厭十二樓些,雖然三千界有時囂張,但總比十二樓的不識時務,要來的好些。
    對妙真來說,十二樓與正華一比,那她就是向著十二樓的,原因無他,是一個無藥可救,一個是還有得救。
    “什麼天,怎麼這麼熱。是正華師兄來尋我了嗎?”前一句牢騷,後一句輕問,妙真化解開了一個不好的局麵。
    妙真裝傻,一手摸著自己的後頸,打著哈欠,出來了。
    照理說,妙真還穿著睡覺穿的單衣,是不能見客的。可妙真就這樣大大咧咧地走出來了,還打著哈欠,一副沒睡醒的樣子。
    正華不得不讓一步,“我還是等下來找師妹吧。”
    妙真起疑,見正華沒多說什麼就自覺走了,問道:“正華師兄,今日不用去三清殿了?”
    正華走到門檻邊,側了點身子,看向妙真那邊,隻見著妙真的裙邊,勾了個笑容,“道君敕令,今日免了。”
    妙真很是不解,正華說這句時的語氣與舉動,但她不在意,聽了這個消息後,妙真心裏滿是歡喜,沒有別的了。
    心情很好,自熱就把早上那些個蠢事忘得一幹二淨,妙真往內室走,打算再睡一下,邊走邊唱起了《報花名》,“夏季裏端陽五月天,火紅的石榴白玉簪。愛它一陣黃呀黃昏雨呀,出水的芙蓉亭亭玉立在晚風前……都是那個並蒂蓮哪!”
    現在才是初夏,垂霞湖中卻開滿了,白蓮、紅蓮、重台蓮、千瓣蓮、碗蓮各色各樣的蓮花。
    湖邊有個二色琉璃亭,妙真與正華就坐在亭中,妙真見著這怪景就對正華問道:“這個月份?連蓮花都可以開了?”
    正華嗬嗬一笑,媚靨深深,“這蓮花啊,你想要它什麼時候開就什麼時候開。”
    妙真不解,接著正華把身子趨向妙真,貌柔色麗,音容兼美。“你說開就開,你說謝就謝。你信不?”
    妙真看著正華這百態千嬌的作態,身子往後一靠,淡淡丟出兩個字,“無聊。”
    “哈哈……哈哈。”正華聽了妙真的話後,笑的更開懷了。
    大笑完後,正華卻把眼閉上了。妙真疑惑,本來正華來找她,就是很奇怪的事。現在還搞得這麼神神秘秘。
    正華把羽扇放在腿上,半低著頭,閉合的眼邊,可以讓人更清楚的看見,正華那長長上翹的睫毛,忽下地,正華把頭抬起了,睜開了眼,瞳仁一收,看著妙真,把妙真嚇到了。
    “呃……”妙真想不出什麼說辭。
    正華接著又迅速把頭別過去,“師兄……對不起你。”
    對妙真來說任何形容美得詞彙,用在正華身上一點也不會顯得過份與出乎意料。除了一個上台樂靜信道君,能入正華眼中的人物實在少之又少,所以妙真很能理解他一向的目中無人,我行我素。始終天下蒼生,與我何幹的態度。
    在正華麵前,玉環飛燕皆是塵土,甚至可以這樣說,正華不快,以百姓為芻狗。
    這樣一個正華,是在給妙真道歉嗎?
    妙真第一次見正華之時,便便看呆了,手上拿著的法器掉了也不知道,正華與身邊的人在一起取笑她,也不知道。正華的絕世容光,讓妙真刹時間目瞪口呆,手足無措。
    這樣一個美人,就算時而玩笑你欺負你,你也不會多抱怨什麼的,在他的容貌麵前,你可以忍而不發。
    現在他在給自己說“對不起。”妙真震撼極大。
    正華看見妙真的表情就什麼都知道了,他從袖子裏拿出一塊淺褐色絹布來,“師兄有件事,想請教師妹。”
    這種人某些話,隻說一遍,任你聽見沒聽見,明白不明白,以後就絕口不提。
    妙真用手擋著自己的臉,隔開正華與自己,在回味了一下正華剛才的那句道歉,似乎有所感,搖了搖頭,長歎一聲,“啊……”
    醞夠了感覺,再把手拿下了,瞪著一雙眼,盯著正華的臉道:“何事?”
    正華把絹布攤開,上有兩行字,書著,“鴨頭丸,故不佳。明當必集,當與君相見。”
    妙真一看,拿手指指著。“這……這,這。”話不成句了。
    “師妹好眼力,這就是王獻之的《鴨頭丸帖》。”
    妙真想拿手去碰,挨著很近時,卻又一下子又收了回來,“由潤而枯,由濃而淡。王獻之的行草,世間隻有一件啊。”妙真弓著身子,緊盯著看,端詳又端詳。
    “確實是佳作。師兄想在上麵留個鑒賞的印章,不知是留陰章好,還是留陽章好。所以想問一下師妹。”
    “恩?”聽見正華的話,把魂從書法裏拉了回來,妙真是知道有些人喜歡在,自己喜歡的名家書畫作品上留句詩、留幾個字,或者蓋個印跡什麼的。可妙真不喜歡這樣,這樣非但沒意思,而且不好。“師兄何故如此,你已經擁有了這件佳作……”
    正華搖著羽扇,說的很隨意,“留個印子,表示我喜歡它呀。”
    “難道師兄不留印跡,就不喜歡它了嗎?”
    “我不留下點什麼,它就不知道。它不知道也沒什麼,我怕別人不知道。不知道我擁有過它,我有多麼喜歡過它。”正華停下羽扇,轉而一問。“師妹難道認為,給它留下印記就說明不愛它了嗎?難道不是因為,我愛它才會給它留下我的印記呀。”
    “既然都是愛,不留又何妨。”妙真反一問。
    正華輕笑,“人與人是有區別的……如此我把這字帖給師妹吧。師妹愛留不留。”
    “恩?”妙真不解,正華怎麼今天反反複複都在做一些莫名其妙的事,都是她不解的事。
    正華站了起來,“此物是師妹的了,當然隨了師妹。我很明白這個道理,我也希望這張字帖也能明白這個道理。”
    “師兄話中有話,恕師妹愚鈍,不甚明白。”妙真也站起來了,麵對著正華。
    正華停下羽扇一笑,“如今休去便休去,若覓了時了無時。師兄隻是希望師妹也能放得下,那臉上的印跡。”
    “哼,這由得了我嗎?”
    “這怎麼由不得師妹。師妹要這蓮花開就開,要謝就謝。還不是全憑師妹一句話。更何況這是師妹自己的事。”
    妙真抬手隨便一指遠處的樹,邊說邊搖頭,“我便是那樹上夏花,開不由我,落也不由我。師兄好意,妙真心領。”
    說完,拂袖而去,《鴨頭丸貼》,與色度天下的正華,都不再看一眼。
    妙真抬手時,露出了手上傷痕,正華裝作沒看見,沒有點破。
    妙真走後,正華對著一塘蓮花,自言自語,“君若知蓮意,應知蓮心苦。”
    就是不知道,他在說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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