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Chapter 4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87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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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燼哭笑不得,說道:“老伯伯,您確定你是叫我?”
    老人一愣,露出恐懼的表情,驚慌道:“怎麼……是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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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憶原本覺得好笑,但看到老人驚懼的表情後,怎麼都笑不出來。她和華風麵麵相覷,一齊看向李燼。
    李燼皺著眉,伸手欲扶老人的另一條手臂,卻在接觸到老人的一霎那,感覺到老人觸電般的哆嗦,條件反射地縮回了手。
    扶著老人的莫憶扳住老人的肩,柔聲道:“老伯伯,您沒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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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姑……公子,你可知道自己的農曆生辰?”老人輕聲喘氣,問道。
    “七月七。”
    “哪一年?”
    李燼在心裏算了算,道:“甲子。”
    “甲子七七……如今可是將近弱冠?”
    “是。”李燼微微皺眉。
    “七七……七……”老人呢喃著,甩開莫憶,抬起頭望著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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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個瞎眼的老頭神色疑懼拄杖望天,有種說不出的詭異。
    “老伯伯……”華風有些不耐地叫。
    “怎……怎麼?還有一個?難道是……”老人抓起華風的手,“真的是三……”垂下頭喃喃自語,似帶了欣喜之氣。
    三人不再說話,你看我,我看你,最後一齊看著老人,他依舊抓著華風,似乎也沒有欲離開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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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許久,放開華風,老人終於開口:“年輕人,你們三個的相逢是不可多得的緣分,若能成知己,則平安喜樂。”語氣溫和,沒有了方才的駭然。
    三人對望彼此,華風的眉目間露出喜悅,和李燼相視一笑,莫憶則若有所思,有些許的怔然。
    老人的聲音突轉,變得嚴肅起來:“但你們三人是兩兩相連的三位平衡之態,若有一對出現了問題,此生毀矣。”說罷轉身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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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位平衡?嗬嗬,我隻聽說過《聖經》中有聖父、聖靈、聖子的三位一體,是不是一個意思?”華風用小肘輕捅李燼一下,眼露詢問之色。
    李燼還未回答,隻聽到老人的聲音帶著森森寒意,越傳越遠,卻字字清晰:
    “前世情孽,後世因果,處之不去,世世結纏,罅隙一生,不得善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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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華風望著老人瘦小佝僂的背影,一時語塞。許久,他低低地開口:“小燼燼,你信不信?”
    “你呢?”李燼挑眉。
    華風想了想,說:“信,也不信。”
    李燼笑笑,沒有回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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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信!”莫憶突然開口,語氣中帶著難得的認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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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燼眼神一閃,隻聽莫憶絮絮說著:“在我很小的時候,我爸曾帶我去見過一個術士,他說,人的生辰和五行是一體的,五行平勢是最好命的八字。而大部分人會偏重其中的某一勢。還有些人會缺少某一元素,這樣會產生命勢上的克。”
    “但還有極少數的人,會缺少一種以上的元素,同時某一勢特別強。這些人的命勢更加特殊,也更加不順。若缺少元素超過三種,則無論什麼元素偏重,都會難以長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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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個太誇張了吧……”華風沒有說完,看到李燼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不再插嘴。
    “那個術士當時告訴我爸,我就是屬於那些極少數人中的一個,我的生辰五行中缺少金、火兩行,但木元素的勢卻極強,這會導致我命勢涼薄,難於人親近。所以從小到大,我幾乎沒有朋友,好像人人都看我不順眼。”
    莫憶眼神冷漠,和往常的神采飛揚判若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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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爸連忙詢問是否有辦法規避不吉利的命勢,術士說,若缺少一種元素,可以通過一些人為的方式改變。而缺少兩種元素,則需仰仗天意,隻有同時遇到與其五行互補的兩個人,命勢才會改變。”
    “什麼互補?”李燼若有所思地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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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解釋起來有點繞。具體來說,就是,我的生辰八字中,水勢和土勢平和,木勢極強,但缺金和火。與我互補的兩個人,首先他們的水勢和土勢要和我一樣是平和的;其次,某一方要金勢極強而缺木火,另一方要火勢極強而缺金木。三個人遇到了一起,就能互相改變命運,否則,將各自沉陷在命勢之中。”
    李燼和華風眼神明亮,似乎領悟到了什麼。
    “而這互補的三人,必須相互扶持、相互信任。他們的關係若是出現裂痕,將會顛覆原本已經改變的命勢,走向毀滅。”莫憶定定地看著他們,一字一頓地說:“這就叫三位平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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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為了證實彼此的猜測,李燼、莫憶和華風分別在靈隱寺附近找了三個專看八字的術士,各自遞上自己的生辰,最後得出的結果是——
    李燼:水土之勢平和,火勢極旺,缺金木。
    華風:水土之勢平和,金勢極旺,缺木火。
    莫憶:水土之勢平和,木勢極旺,缺金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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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哈哈哈,原來我們就是傳說中的三位平衡啊,不知道有沒有上帝那兒的三位一體厲害?嗬嗬……”華風最先打破沉默。
    李燼不做聲。
    莫憶看著他說:“你出生的時候也算過的,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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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燼點點頭,嘴角露出一抹自嘲的笑:“算命的說,缺金木之人會克盡天下女子。”
    華風突然想到什麼:“那你媽……”瞧了瞧李燼的臉色,聲音微弱。
    莫憶似乎沒有聽到,她拍拍李燼的背,露出燦爛一笑:“沒關係,你肯定克不到我。”
    “你不算女人?”李燼恢複往常的神色,一手搭著華風肩膀,一手挽住莫憶。
    “不算‘天下女子’的範圍,我是天外來客,嘿嘿!”
    “哈哈哈!好,我們的下一站,紹興柯岩!”華風興高采烈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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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次特別的杭州之行,終於在三人一齊的放聲大笑中結束了,但各自心中的陰霾,總要慢慢才能消散。
    比如李燼,一路上總是一遍又一遍地回想起八年前的那天清晨,最後一次看母親的春風般的笑容,最後一次吃她做的豆漿泡飯,最後一次感受一種叫做母愛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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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柯岩的奇石碧水,茂樹殷花,他什麼都沒有記住,腦海裏反複閃現的,是母親的笑,父親的憤,不同的臉,漸漸重疊,最後化成一條漫無盡頭的鐵軌,通向寂靜和未知。
    其實他喜歡海子的理由隻有一個,就是因為,他和自己的父親選擇了同一種方式離開,不同的是,海子離開的是這個世界,而父親離開的,隻是他的兒子,李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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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憶的涼鞋在柯岩的攀爬中弄傷了她的腳趾和腳踝,華風陪著她去買球鞋。他看李燼自杭州出來就一直有心事,知道他需要安靜,便沒有拉他一起去。他們做了十多年的哥們,華風再是大神經,也明白李燼的脾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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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燼一個人在街上隨處走。天清氣朗,紹興的天空很藍,人也很可愛,你盯著他們看若被發現,會得到友好大方的一笑,不似上海的行人,總是麵無表情自顧自地行走。
    走著走著,忽見前方人潮湧動,密度明顯比周邊要高。李燼定眼一看,原來是魯迅祖宅。
    他對魯迅也是喜愛的,隻是這種喜愛有些複雜,不似對海子那般純粹。在他看來,這個言語犀利的文人,其實內心充滿了憤世嫉俗的不安全感,隻是他總是用嘲諷和銳利來抒發自己的脆弱與憂鬱,倒是很像自己。不過魯迅還有一些曲折的經曆和適當的時代背景,於是他便成了先驅,自己隻是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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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有在魯迅故居停留,李燼向沈園方向走去。也許,那個曲徑通幽、安靜平和的沈氏林園更適合目前心境下的自己。
    “魯迅家就是不一樣,居然有空調……”
    一個耳熟的聲音從遠處傳來,低沉而粗實,帶著恭順敬畏。李燼心中一頓,急忙回頭,看到人頭攢動,卻沒有那種英氣俊朗的臉。
    李燼輕笑一聲,搖了搖頭,繼續向沈園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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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沈園距今已有800多年的曆史了,那座著名的《釵頭鳳》碑,靜靜地佇立在澈水清池邊,低低地敘述曾經的愛恨糾纏。李燼緩步信走,漸漸心如止水。
    也許,沒有感情的地方才最安全,沒有交集的關係才最持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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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萬萬娥眉遠山青,盈盈鳳眼秋水明。儀態嬌嬈千般柔,豐姿綽約萬種情。我六宮粉黛多多少,幾曾見似這般傾國傾城!”
    沈園內置的一個茶樓傳來陣陣琵琶二胡聲,配上老人悠然的唱詞,古老江南的柔美細致依舊在高速的現代化中得到了一些保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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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燼走進茶樓,找了個空位坐下,茶樓立刻送上茶點,竟全是免費的。李燼真誠一笑,把送茶的小姐弄出滿臉紅暈紛飛。
    “能給我也送一份茶點嗎?”清亮的聲音,緩慢的語調。李燼尚未抬頭,一抹藍色已躍入眼簾,微笑著坐在了自己對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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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桑海也朝小姐拋出一個極具魅力的笑,剛被李燼電過的女子匆匆地去了,估計得好一會才來。
    李燼略微驚訝,想起剛才在魯迅故居時聽到的話,還以為是自己的幻覺,原來他真的也來了紹興。“你朋友呢?”李燼想起那個矮個男子,問道。
    “朋友?”
    “跟你在一起的那個……”李燼原本要說那個矮子,想了想還是沒有說出口。
    “那個矮子啊?”子桑海隨意地說,“他不是我朋友,他是我的助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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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燼抿一口茶,沒有接話。
    “怎麼不問問題了?”子桑海淺笑,“那我問了喔。”
    “我一個人來的這裏。”李燼沒有給他發問的機會。
    “我也是。”
    “有那麼巧?”李燼朝他鬼魅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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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然你以為呢?”
    李燼挑眉:“嗬,誰知道呢?”輕笑著端起茶品了一口。
    子桑海露出玩味的笑:“哎,其實我對你一見鍾情,然後一路尾隨你到了這裏。”
    “哦?”若是別人也許會被茶嗆到,但對於被莫憶嘮叨慣了的李燼,這種程度的玩笑還雷不到他。
    放下紫砂杯,李燼露出完美的蠱惑的笑容:“原來你喜歡男人,”身體前傾,湊近子桑海的臉,伸手輕挑一下他的下巴,“怎麼不早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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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桑海太陽穴一跳,神情有短瞬的變化。
    “先生,請慢用。”先前的茶館小姐送來子桑海要的茶點,又匆忙走了開去。
    李燼察覺出子桑海轉瞬而逝的尷尬,滿意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誰知卻被他一把捉住手臂。
    子桑海的手勁在靈隱小亭中徒手拗蘋果時李燼便見識過了,如今被他抓著,完全沒有掙脫的可能。
    子桑海緊緊地盯著李燼,不眨一眼,李燼不禁有些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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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嗬,”子桑海的目光由驚訝變作試探最後成了淡淡的失望,“不是就不要裝,小心玩火自焚。”
    李燼啞然,突然發現眼前的男人雖然語氣淡淡,可是自己在同他的每次對話中都處了下風,這在從前是不曾有過的。
    他有些賭氣地說:“玩火不見得就會自焚,又不是白磷。況且,裝腔作勢的人似乎是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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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行!”子桑海一擊掌,眸光微閃,說:“那今晚共進晚餐如何?”
    “可以。”李燼爽快地答應了。
    “就我們兩個?”子桑海笑盯著他。
    “難道你還想帶你的助理?”
    “好,那時候不早了,我們走吧。”子桑海站起身,笑著向李燼伸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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