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花有清香月有陰 李然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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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煙兒被昧淵接去後,我每日都裏不敢想起那張因著失血而蒼白孱弱的臉,隻因一旦想起來,便覺如萬蟻噬心,痛得不知該怎麼辦才好。
林風與莊若川等人一直隨在我附近,我知道,他是擔心著煙兒,想著煙兒回來能夠一起瞧見他們。我如今才知曉,原來煙兒竟然還是追風閣的當家,心中不禁又是歡喜又是懊惱。連帶著想起那些煙兒剛入崎王府時的事,便覺自己實在對不住她。於是差人細細地在金陵南郊按了一處地,照著以前煙兒眉飛色舞給我談的那襲話,造了一個屋子。
木竹材質,綠樹掩映的小樓。朱紅的木漆,精致的樓閣,兩層式的樓間。都是用竹子一根根拚搭起來,連那窗戶,也是竹欞雕花鏤空的木窗。屋簷下還垂著幾盆吊蘭,向陽那麵,爬滿了剛抽出芽的青藤蔓,隔空的竹台掛著雪白的薄紗,在晨霧中隨風飄動,宛如仙境。那小樓後,竟是桃花樹、梨花樹、還有不知名的各種灌木,奇異花草。還有一打整齊的菜園。
我還記得那時煙兒的原話是:“那我們以後要在一處幽靜的穀中造一幢兩層樓房,一層有琴棋書畫各四個房間,東邊有個小廚房,廚房外放個水缸。院中挖個池塘,養很多很多魚。然後呢,二層也有四個房間,我們一個,林風一個,錦珞一個,給以後的小寶寶也留一個。後院要種大片的菜園和花園,一眼望去全是花海。多美啊。”
那些話語初時聽到隻覺得猶如一條條冰蛇順著四肢爬上心髒,後來知曉煙兒是被我誤解了時,卻是猶如五髒俱焚。然而如今,我卻唯恐忘了那些話,於是一筆一筆地在紙上臨摹,每一筆,心中都有如潮水漫頂,一波一波將那些說不上的愁緒直至推進心裏,悶得透不過氣,又覺得疼痛無比,隻好忍著不去思考。忍著將那股痛意壓製下去,卻又覺得被積到了四肢,連走路都委實無力。
南宛將北澤一掃而空的時候,我還處於渾渾噩噩的狀態,直到南宛吞兵邊境,我才強打起精神將那一幹心事盡數藏於心中。
和雲端的聯盟早在意料之中,說起緣由,心中難免又要一痛。雲端曾說,煙兒曾經與他說過一番話。那還是南靖城中的事了。那時我已經回了金陵,正在因為章可居的事情頭疼。煙兒是為了讓蒼龍軍盡早趕往金陵而去找的雲端。
那時雲端問煙兒,你明明不願麵對他,為何還要如此為他著想?
煙兒當時雖然有些神傷,卻略帶有一絲期盼,那時她還未曾來金陵。
她說:“不是不願麵對,而是不知道該如何麵對。你說我懦弱也好,膽小也罷,愛一個人的忐忑心情是無法描述的。我不敢確定他的情意,更何況我有我自己的執念。若是因為不知如何麵對而斷了所有,那應該隻是逃避吧。再說,他並未說過討厭我,我還留有一絲期盼的餘地。我想幫他這是我的事,其實與他無關。”
煙兒的那番話我翻來覆去想了好久,以煙兒的年歲,說出這番話來,的確讓我驚訝了一把。但連追風閣都是她的,我想我的煙兒還有什麼事是不可能的呢。
南宛的蠱毒很是厲害,那些派了去偵查的探子回來總是不可避免地會受傷,連續幾個月,營中總會有毒物出現。如此下去,怕是連對峙都成問題。偏生那些南宛的俘虜也說不出個名堂來。
那日,雲端派的使者快馬加鞭八百裏加急將一封書信遞到了我手上。信中有兩頁紙,一頁是雲端略略描述了對峙的情形,一頁是一些避蠱毒藥物的方法。我趕緊描寫另一份派人下去製藥,然後拿著原先那份激動不已。隻因描寫避蠱毒藥物的那是煙兒的字跡。字跡娟秀,筆法奇異,和曾經那封休書內的字體一般無二。即便別人看不出來,我卻能一眼瞧出。
雲端隻道是一名姓花的姑娘隨同她長兄一起出現的,若猜得沒錯,那長兄必是昧淵無疑。想到煙兒已經大好,我心中自是喜悅,恨不得長了翅膀即刻奔向麒麟邊境去。
林風以及追風閣一直在我軍中幫忙,我發現林風這人足智多謀,值得依靠。於是將手中大軍的調度權交與了他,派清風易容成我的樣子,坐鎮軍中。林風知道了煙兒出現,而我要去找她的決定時,沒有太大的驚訝,仿佛早就料中了一般,不過也是,追風閣打探消息可是天下第一的,煙兒出現他怎麼可能會不知曉。難得可貴的是,林風對著我第一次露出笑意,欣然地接受我交給他的任務,說了句,替我好好照顧她。
我聽了,也隻是重重點了個頭。畢竟,我虧欠的實在太多。為了以防萬一,煙兒的小徒弟莊若川與追風閣的黑黑與我同行。
我們快馬加鞭,不日便到了白林外的一處小鎮。小鎮的人說,入夜後不可在白林多留,容易出現幻覺,若是沉迷在那,便會永遠出不來。那時黑黑從追風閣的線路中打聽到煙兒他們也入了白林,估計快到南宛軍陣營了。莊若川與黑黑去找向導了。我內心焦急,顧不得,隻好先行出發,一路給他們留下記號。
待入了白林,到了午夜,方才發現霧氣濃到不能快步前行了。於是隻好在馬上隨著馬前進。然後看到了煙兒。說那是煙兒也是第一感覺。當時我的腦子因為白林幻覺這個說法先入為主地被蒙住了。以為自己心裏所想的都在眼前出現,所以憑著感覺覺得那就是煙兒的幻覺。
那種懷抱很真實,淡淡的溫暖自手中傳來,我卻不敢滯留太久,隻因我的煙兒去了南宛大營,我擔心她有事。於是便催了馬離開了那所謂的幻覺。行了大約半日後,我仿佛清醒了些,便覺得有些不對勁。赫然想起剛才的煙兒可是易了容,也穿了男裝的。所以那鐵定是真的煙兒。我焦急地打馬回頭找,哪裏還有煙兒的影子。不禁責怪自己,怎的一時腦筋就轉不了彎。
待我與黑黑和莊若川彙合後,才發現煙兒已經被那許知常給抓了。還見著了秦擇梟。秦擇梟這人我略有耳聞,隻因當時北澤皇宮中有我安排的暗哨,柳姬那場變故我是一清二楚的。柳姬死後,那秦擇梟偷偷將她屍首帶了出來,痛哭了三日。第四日起,又恢複了一貫的隱忍,其實是個謹慎之人。
昧淵的身份一旦揭曉,那煙兒的自然也瞞不了了。當時我在離南宛陣營十裏外的地方遇到了偷襲南宛大本營的兩萬麒麟精兵。兩萬人餘了一萬八,沒有即刻趕回,而是決定啟程再度偷襲位於曾經北澤與南宛邊境的南宛糧餉大營。策略甚是縝密。
我讓黑黑把這個消息迅速傳遞給雲端,隨即潛入了南宛編製下的北澤陣營中。果不其然,秦擇梟處處派人盯上了煙兒。
南宛大軍回來了,我才找著了空檔進了煙兒的大帳。一開始知曉煙兒與昧淵同住一帳時,我氣得差點冒煙。後來看到他們睡榻間隔著一床簾子,心裏才鎮定下來。那日我揣了玉具劍進了煙兒的大帳。
看到煙兒的一瞬間,我有種立即要將她納入懷中的衝動,但瞧見了大帳後方有人監視,隻好強壓下念頭,將那一把玉具劍交與煙兒。煙兒的那雙眼,好奇地打量著我。那時我穿著南宛編製的北澤軍的士兵服,麵上也易了容,甚至連眼皮也被擺弄了下,煙兒認不出來也是正常的,我心中有些失落,但瞧見她似乎也有些怔意時,又怪自己太過敏感。
昧淵一旦隨了大軍前去攻打麒麟,那秦擇梟必然會對煙兒下手。誰知我晚了一步。瞧見煙兒隨了那幫人去時,我正在士兵群中,不好貿然動手。於是偷空溜了出去,一直沿途追蹤煙兒他們的行跡。路上依舊給黑黑與莊若川留下記號。
秦擇梟似乎沒有立即動手,而是囚禁了煙兒,並且一直往西奔去。
林風果真是塊領兵的料,黑黑將戰場的消息通過大鷹傳遞給我,不出所料,南宛大軍很快便敗了,昧淵也成功將北澤複國。林風讓軍隊打道回去,也在趕來這邊的路上。
我想,秦擇梟怕是不會再等下去了。於是想一股作氣將煙兒救出來。沒想到竟然打草驚蛇。我被纏在了數十人中間,眼看煙兒的馬車快速朝前奔去,心中自然焦急不已。好不容易衝出重圍,趕了過去,發現了上山的腳印。
我隻怕來不及,便忙不擇路地衝上山頂去,然後遠遠看到了那月白色的飄逸身影,在山崖頂的涼風中衣袂飄揚,好像要化作蝴蝶般羽化而去,卻終是晚了一步,那北澤兵將煙兒一把推了下去。我心裏咯噔一下,仿佛沉到了底,滿腔都是一種失去的空落落的滋味,遍體發涼。顧不得腳下的忙亂,隻好大喊了一聲煙兒,也跟著跳了下去。
在抓到煙兒的一瞬間,我有種喜極而泣的感覺。好像我們並非正處於死亡的邊緣,擁著她,心中原本空蕩的地方瞬間被一種滿的不能再滿的情緒所填充,抱著她的手怎麼也不想放開了。哪怕就此死去,我也甘願。那時,我終於明白,到底什麼是一生一世一雙人了。
我那時決定,如果這次我們都活了下來,一定不再讓煙兒離開了。這一生一世,這往後的生生世世,我都隻想和煙兒一起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