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流光容易把人拋 第三話 知道身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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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陣溫熱和煦的風順著窗欞輕拂進來,蘇清煙輕哼一聲,微微睜開了眼。自己正躺在一張寬厚的雕木大床上,穿著一身淡粉寬袖交領上襟和淡粉紗羅長裙,中衣內可看到厚厚的紗布纏著右胸。整個房間寬敞亮堂,暖風通貫內堂,吹得蘇清煙散落的青絲隨處飛揚。
我這是在哪裏?
她迷惑地起身,瞧見了榻前屏風後碎步走來的一名捧著水盆的少女,雙環髻,淡紫窄袖宮裙。利落地將水盆放在榻前,挍起布,輕輕幫蘇清煙擦起了臉。
“姑娘可是好些了?您都昏迷三天了。”少女的聲音溫和柔軟。
蘇清煙遲疑了下,隨即將布拿在自己手裏,說道:“恩,我自己來吧。請問,這是哪裏?”
“這是雲岫宮。”
“是宮裏嗎?為什麼我會在這裏啊?”
“姑娘送進來時身受重傷,讓姑娘暫時住在雲岫宮是皇上的意思。”
“皇上?”蘇清煙懵了。先前他不是要犧牲自己麼,難道那隻是權宜之計?可是自己隻是個被擄的女子罷了,哪裏來的能耐能住到宮裏來,還配個宮女服侍?
正疑惑間,門外傳聲太監高喝:“皇上駕到。”
蘇清煙身邊的宮女跪下身去,她半坐在榻上,不知該下床行跪還是如何,皇上卻已經繞過了屏風,到了她榻前。
“放肆,見著皇上竟然不行禮。”皇帝身後一個唇紅齒白的太監怒道。蘇清煙一怔,雖說女兒膝下有黃金,隻跪蒼天與雙親,此刻命在人家手中,罷了罷了,她掀開被子,下床跪著。不聲不響。
皇帝站在那不動聲色,既沒說平生也沒講話。那一襲明黃色的衣衫襯著那張白皙俊逸的臉龐,雖沒有不怒自威的神色,卻自有一股傲人的高貴氣質。他頗為戲謔地打量身前跪著的蘇清煙。極腰的長發,如黑墨瀑布,額前厚重的平劉海將一張臉遮去大半,身軀瘦小,若是擺在眾人之中,這乍一眼看過去,斷斷是會被人忽略的。
“抬起頭來。”皇帝的話有股慵懶的氣味。蘇清煙神情淡漠,聽話地昂起了頭。
好一雙清亮的眼眸。皇帝在心裏暗暗叫道。那劉海雖然將眼睛也遮去了些,但那炯炯有神深若潭水的清亮眸光卻毫不掩飾地散了出來。
蘇清煙也在暗暗端詳眼前的皇帝,約莫雙十年華,周身一股慵懶的氣息,細細察覺,又有種溫和卻冰冷的距離感。
“都起來吧。”皇帝舒適的聲音終於想起了。那名宮女納了個萬福後自覺地退出房去。蘇清煙方才昂著脖子頗有些酸痛,此刻站起了身,忍不住用手敲打了下後頸。
這是門外太監進來了。
“啟稟皇上,安王爺在外求見。”
“宣了。”皇帝淡淡說道。
蘇清煙不知道該怎麼做,也猜不透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便乖乖站在一邊,看著那皇帝姿態優雅地坐到了附近的椅子上。嘖嘖,真不愧是皇室的人,氣質和貓一樣。
屏風後進來一個俊朗清秀的男子。一身藏藍滾金邊的長袍,朗眉星目,鼻子英挺,全身散發著一股英俊而不羈的氣質。在蘇清煙看來,真真是神采英拔,一表人材。隻覺得心跳忽的漏了一拍。
“三哥,今日莫非有好玩的?”安王爺在皇子中排行老五,皇帝李甄是老三,雖說李甄已經登基,但是這個安王爺李玦卻私下還是稱他為三哥。
“就知道玩。你那親軍訓練得怎麼樣了?”李甄問道,語氣裏卻帶有不容置疑的寵溺。
“萬事尚可,隻那二哥塞進來的幾名參謀頗叫人懊惱。”李玦眉頭微皺,神情有些薄怒,隨即又笑顏展開說道:“不過,嘿嘿,就那麼幾名,諒他們也做不出什麼名頭來。”
蘇清煙心裏頗為欣賞,這安王爺是她穿到古代見過的人裏麵最為直爽的人,表裏如一,皇帝卻是個不折不扣的狐狸,表麵溫和疏離,卻看不透心中所想。
“不提那事了。皇弟,可認識此人?”李甄的眼光飄向蘇清煙這邊。
蘇清煙一怔,回眸看向李玦,李玦此刻卻正戲謔地看著她。
“三哥,哪裏來的丫頭啊?難不成你的口味變了?”李玦笑道。
“胡扯。你看下她的左手臂。”李甄笑道。
李玦上前,說了句冒犯了,便一把拉過蘇清煙的手臂,隨即臉色微變。問道:“你是林家的人?”
蘇清煙看著那個左手臂上的梅花印記,心頭一陣恍惚。一年前見到這個印記的時候還以為是胎記,照那李玦的表情,好像這個印記可以推出自己是林家的人。也就是說,很有可能這具身體的前主人是林家的人。可是就算是林家的人,又何以會讓他臉色微變呢。
蘇清煙搖了搖頭,回道:“我不記得了。”
李玦一臉詫異,“什麼叫不記得了?”
“一年前落水,醒來後便什麼都忘了。”蘇清煙老實道。她可不想說是自己投湖自殺,這樣輕賤生命的事是她所不齒的。
“哦?有趣。”李玦輕笑道,他回頭看了眼皇帝,兩人眼中似有交流。蘇清煙卻是一陣迷茫。
“再過半年,你便及笄了吧。”李甄問道。
蘇清煙一驚,自己剛醒來時,倪婆曾經不小心透露過這具身體的年齡。可是這皇帝又怎麼知曉如此精確的日期。她輕輕點了點頭。
“你是不是有很多疑惑?”李甄接著問道。
蘇清煙再次點了點頭。
李甄笑道,口氣裏卻有一絲鄙夷。“一年前,當今天下掌握三軍兵權的兵部尚書林誌遠內有曹嚴正響應,外通麒麟國,調用三軍與麒麟國一道軍臨金陵。妄圖逼迫朕退位。孰料曹嚴正臨陣倒戈,親斬林誌遠,勸退麒麟國,解了金陵危機。朕無法定他的罪,還得將三軍調度權拱手奉上。林家通敵叛國自然滿門抄斬,聽刑部來報,林家一共三百七十二口人,屍首卻隻有三百七十一口。據說,林誌遠的小女兒林輕喬被人救走了。”
蘇清煙聽著皇帝李甄用一種極淡的口吻敘述如此嚴重的事情,麵色已有些微微發白。很顯然,這通敵叛國的林誌遠的小女兒林輕喬便可能是自己這具身體的身份,雖然是被擄走而非救走,但同樣是免於了殺戮。如今李玦對於自己的林家身份似乎絲毫沒有懷疑了,那照林家的罪責看來,自己顯然還是難逃一死。想到此,臉又白了幾分。
李甄看著麵色發白的蘇清煙,眼裏卻閃過一絲讚許。若是平常人家的閨閣少女,聽了這一番話,不是暈了便是跪下低聲求饒,而非這般鎮靜。
“皇上要讓民女做何事?”蘇清煙問道,麵色已經恢複如常。若是皇帝要殺她,隻要不救她她便死了。
李甄讚許地和李玦對視了下。
“聰明,朕之前打算,若是你開口求饒,朕便立即殺了你。”李甄的聲音帶了點笑意。
“皇上若是要殺民女,在曹嚴正府邸便可將民女殺了,又何須這番多事。”蘇清煙答道。
“哈哈。”李玦笑道,“三哥,你哪裏弄來的,這丫頭有趣。”
“她是曹嚴正的練功品之一。”李甄說道。
李玦一怔,隨即又用同情的目光看向蘇清煙,看得她渾身不自在。對了,小九呢。
“請問皇上,與民女一道的那名女孩子……”
“已經死了。”李甄的聲音雲淡風輕,“她的骨血已經被吸了。”
怎麼會……蘇清煙身形搖晃了下,終是落下了淚。雖說那一年她刻意不與身邊人親近,可那小九卻是裏頭和她最親的人。想到她最後幾天那落寞的神情,蘇清煙心中一陣絞痛。
“節哀吧。”李玦說道。
“林輕喬,你可知,一年前你是崎王未過門的正妃。隻待你及笄便要大婚。”
蘇清煙抹了眼淚,疑惑地看向皇帝。
“可惜林家事發後,這姻緣便也斷了。如今崎王已納了側妃兩名。朕要你做的事,便是去崎王身邊監視他。”
“崎王……”蘇清煙想,這崎王估摸就是皇帝的兄弟之一,原來這皇室的手足真如野史中描述的那般不堪啊。
“隻是,你一介罪臣之女,斷是做不了皇親貴胄的正妃的。這月月末,宮內將有粉妝節,朕會想辦法把你送給他做侍妾的。林家的三小姐,聽聞是琴棋書畫樣樣皆通的。”
蘇清煙無語,若是以前的林輕喬,估計真是才女一個,現在的自己,恐怕連個丫鬟都比不上。隻是此刻已經沒有退路了,要想活下去隻能從了這皇帝的意,進了崎王府,自己能不能監視到便又是另一碼事了。
“你得換個名字。”李甄又道,“叫什麼呢?”
看著李甄若有所思的樣子,蘇清煙真怕又來個什麼小七小八的,便道:“皇上,叫蘇清煙吧。”
李甄一怔,輕笑一下,說道:“也可。”
李玦在一旁看著蘇清煙,心裏頭很是讚賞,竟然連一絲怯意都沒有,真乃不同尋常的女子啊。
“三哥,二哥那麼聰明,鐵定知道這一招的。”
李甄一笑,起身向外走去。“就算知道,他也沒辦法。”
李玦一怔,隨即也展開了笑顏,離開的時候,不忘看了蘇清煙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