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暮西宮 第24章 殿宇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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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皇後看著紅兮猶帶淚珠的臉,看著紅兮眼中的情緒一點一滴變淡,直到紅兮的眼中平靜得駭人,張皇後怕了,後悔了,恐是這世上自己最對不住的便是眼前這個小女兒了。
張皇後複又緊緊地抱住紅兮,哽咽道:“紅兮吾兒,都是母親的過錯,不要怪母親可好?今日之後,母親再不會讓兮兒離開母親了,可好?”
紅兮任由張皇後抱著自己,她知道原來的生活徹底結束了,自己無法改變些什麼,在這座巍峨華麗的殿宇之中,她將開始新的生活,無論這種生活自己喜歡不喜歡,這就是她將要麵對的情形。
“母後莫哭,兮兒不怪母後。”紅兮看著室內香爐中升起的繚繞輕煙,淡淡地說道。
張皇後聽得紅兮如此說,終於止住哭聲,摩挲著紅兮的臉,笑中帶淚地道:“兮兒真是懂事,母後甚是寬慰。”
說著,張皇後注意到了紅兮額頭上鳳鳥形印記,眼中現出一絲訝異,繼而眸光變得深沉起來,定定地看著紅兮額頭上多出來的鳳鳥印記。
紅兮看著張皇後看著自己沉思不語,知道她亦是在為自己額頭上多出的東西困惑,淡淡地道:“兮兒額頭之物乃月前突然出現,兮兒不知何故。”
張皇後聽了紅兮話,開始從新打量起紅兮來,是的,自己一直沒意識到眼前這個女兒才五歲,可卻是比大女兒蕭紅錦更為成熟懂事,想到這裏張皇後站起身,領著紅兮坐到榻上,看著紅兮意味深長地道:“我兒這般樣子美甚,宛若仙姝一般,將來定會嫁得如意郎君。”
紅兮看著張皇後的眼睛,隻覺張皇後看到自己額頭上多出來的印記並沒有當初孟氏和蕭府的其他人那般驚訝。
重逢的喜悅過後,張皇後才反應過來蕭琮似乎有許多事情在瞞著自己,不過這不怪自己的兒子,想想這些日子以來,自己一直沉浸在悲傷中無法自拔,若不是紅兮即時出現,許是自己真會隨著夫君去了。
想到這些,張皇後不禁又黯然起來,看著紅兮美麗的麵龐,對紅兮道:“若是你父皇還在,定會比母後還要歡喜,可憐你父皇沒見上兮兒最後一麵。”
張皇後說出這些話後就後悔了,紅兮才五歲,五歲的大的孩子已經經曆得夠多了,張皇後忍住心中的悲傷,摸摸紅兮的臉,這張臉多像自己年輕的時候啊。
“兮兒剛回到母親身邊,許是與母親還很生疏對否?”張皇後看著紅兮溫聲問道。
紅兮看著張皇後貴氣美麗的臉,點了點頭:“聽阿兄說母後病了,現在可好些?”
張皇後抱著紅兮,道:“母親終與吾兒重逢,怎會不好,兮兒現下去梳洗一下,母親把你的兩個姐姐喚來與你相見可好?想她們知道還有兮兒這樣懂事的小妹,定是極為歡喜。”
紅兮聽到姐姐兩個字,不由得想起了瓔嬛,伸手摸了一下掛在脖子上的含笑梅,她們會與瓔嬛姐姐一般喜歡自己嗎?
張皇後見紅兮把手放在胸前,忽地想起什麼似的,問紅兮:“母親送你的青玉鳳佩兮兒可一直戴在身邊?”
紅兮愣了一下,沒想到自己一直帶著的那個佩飾居然是眼前這個母後送的,難怪孟氏一直叮囑自己此物對自己來說很重要,想著,紅兮將那塊配飾拎了出來。
張皇後見到那塊鳳佩點頭微微一笑,道:“還在就好,這是母親送於兮兒的,兮兒切莫收好此物,不可輕易被他人看見,許是他日兮兒自有用處。”
紅兮對孟氏的話十分不解,卻不知,就是這塊看起來平凡無奇的青玉鳳佩,在她以後人生當中掀起了無數的波瀾。
紅兮被宮人帶著走出張皇後的寢殿,剛一踏出門口,便看到了正欲進去的蕭琮,蕭琮見紅兮麵上出奇地平靜,饒是知道紅兮成熟懂事,也不免有些詫異,看來別離的太久,造成的結果便是生疏,恐是蕭府的下人都會讓紅兮覺得比這宮中的眾人親切幾分。
想到這裏,蕭琮神色一黯,對紅兮道:“小妹是覺得這宮殿太過陌生,阿兄說的可對?”
紅兮看看蕭琮,卻沒如實說出自己的感覺,道:“阿兄勿需擔心兮兒,母後正在喚阿兄,兮兒先去梳洗一下。”
蕭琮知道紅兮是在安慰自己,伸手輕柔地摸摸紅兮的頭,歎道:“小妹懂事的讓阿兄心折,去吧,待兮兒梳洗回來,便能見到紅錦和紅岫了,哦,對,還有小弟瑀兒。”
紅兮看著蕭琮溫溫暖的笑容,許是這宮殿之中,讓她感覺最親切的便是眼前這個阿兄了,紅兮乖巧地點點頭,隨著宮人轉進長長的廊廡之中,蕭琮若有所思地看著被幾名宮人簇擁著的紅兮,輕歎一口氣,踏入內室。
蕭琮進了房門以後,看到張皇後正坐在榻上等著自己,臉色雖是比方才好上許多,但眉宇間的憂思卻是更多了幾分。
“母後身子虛弱,還是躺在榻上休息為好。”蕭琮走到張皇後身前,試圖讓張皇後躺下來休息。
哪知蕭琮剛扶上張皇後的肩頭,張皇後便阻止了蕭琮,看著蕭琮道:“溫文,把這些日子以來發生的事情全數告知母後可好?”
蕭琮輕歎一聲,將尋回紅兮的始末大致說了一下,張皇後聽罷久久不語,沉思了半晌之後,對蕭琮道:“吾兒現下已是國君,凡事當從西梁大局考量,母後這些日子隻顧在傷感中不可自拔,辛苦吾兒了。”
蕭琮聽張皇後這麼說,不由得皺了一下眉頭,但一見張皇後極為憔悴的病容,壓下想要脫口而出的話,溫聲對張皇後道:“母後還是安心修養,多與小妹親近才是,至於其他,孩兒自能應付,難道母後不相信孩兒否?”
張皇後抬眼看看蕭琮,正好對上蕭琮倦意沉沉的目光,心中暗想,大兒子的與夫君長相極為相似,可脾性卻與夫君想去甚遠,蕭琮自小就非常有主見,前幾年在外遊曆歸來更是成熟了不少,且越發讓人心思難測。
“母後自是相信吾兒,西梁現下局勢不穩,孩兒切莫莽撞行事,要知道你叔叔向來不甚安分。”張皇後憂心忡忡地說道。
提起蕭岩,蕭琮淡淡地笑了笑,看著張皇後道:“母後既然相信孩兒,那就不必管孩兒將來要做什麼,孩兒隻知,西梁和我蕭氏一族是孩兒的責任,至於其他,孩兒無暇顧忌。”
張皇後皺眉看著蕭琮,從兒子的臉上,張皇後看到了一種強大的自信,張皇後聽出了蕭琮話中的意思,不由得再一次陷入沉思當中。
“母後明白了,不過現下有一件事,溫文必須得聽母後的安排。”張皇後思量過後,十分嚴肅地對蕭琮說道。
蕭琮隻知母後所說的話定是極難辦到,皺眉道:“何事?”
“兮兒現下不能以公主身份回歸宮中。”張皇後無奈地道。
蕭琮原想張皇後說的定是這句話,因而張皇後說出來蕭琮卻是一點也不覺得驚訝,蕭琮站起身,在屋內踱了幾步,壓下心中的那口悶氣,扭頭對榻上的張皇後道:“母後到如今怎麼還會顧忌那許多,兮兒現下能回到宮中已是上天憐憫,現如今,西梁的國君是兮兒的兄長,西梁的太後是兮兒母親,為何?為何兮兒卻不能做我西梁的小公主。”
張皇後很少見到蕭琮的情緒如此激動,看到蕭琮嘴角猶帶一絲笑意,目光中卻是無比犀利地再控訴著自己,蕭皇後才想起,她的這個兒子從來就不是個好脾氣的孩子。
“母後隻想問溫文一句,溫文打算讓西梁或生或死?”此時的張皇後宛若變了個人一般,一改方才虛弱的模樣,站起身,走到蕭琮身前,雙目炯炯有神地看著蕭琮,若是此時有其他人在場,絕對不會相信向來溫良嫻熟的張皇後還有此一麵。
蕭琮見到張皇後此時的神情,卻是鬆了口氣一般笑了,道:“孩兒還想請教母後,何為生?何為死?”
張皇後意味深長地看著蕭琮笑了笑,拍了一下蕭琮的肩膀,道:“想是吾兒心中已有計較,兮兒之事你自去辦吧,母後還是做個吃齋念佛的太後便好。”
蕭琮聽罷張皇後的話,對張皇後一笑,道:“母後,天下亂起,吃齋念佛最是正理。”
張皇後看著蕭琮,眼中滿是欣慰,自語似的道:“母後老了,也該歇歇了,高致那小子想是等你等的不耐了,替母後告知他,他現在那皮相甚是難看。”
蕭琮見張皇後終於從父皇之死的陰霾中走了出來,心中舒暢不已,想起那個整天裝神弄鬼不斷換臉的高致,暗歎,高致若知母後便是他心心念念的大恩人,不知會如何,思及如此,蕭琮不由得失笑道:“孩兒便告退,去看看母後高徒急成如何模樣,今日家宴還有勞母後費心。”
待蕭琮離去之後,張皇後坐在案幾旁,撫額看著香爐裏繚繞上升的淡淡煙霧,心裏升起一絲澀意,張皇後豈能不知,看紅兮那眼神,看著自己好似看個陌生人一般,紅兮的淡漠對於張皇後來說就像一把刀,在她的心口一點點銼著,這種滋味,很痛很痛。
紅兮把浴室的宮人揮退出去,獨自一人坐在一個雕花的小木桶裏,這浴室叫玉蓉池,一直是張皇後專用的,張皇後素來愛潔,因而這浴池還是當年蕭巋專門為張皇後所建,可謂是這鳳儀殿中最顯奢華之地。
紅兮看著不遠處的華麗浴池,隻見那池子比蕭府的一間堂屋還要大上許多,那些溫熱的泉水從一隻巨大的龍頭裏汩汩流出,使得整個浴室都飄蕩著一層薄薄的霧氣,讓人自心底放鬆起來。
原本這浴室裏是沒有木桶的,可紅兮隻有五歲,身量矮小,又不肯讓人服侍著沐浴,因而宮人無奈,這才找了這麼一個與這件華麗的浴室格格不入的小木桶來給紅兮沐浴之用。
紅兮麵容平靜地坐在那個小木桶裏,其實紅兮不會自己沐浴,原來給紅兮洗澡的通常是孟氏和翠微,如今到了一個陌生的環境,紅兮十分反感那些宮人們好奇的目光,所以才揮退了她們,獨自一人想著今日發生的事情。
就在紅兮坐在那個小木桶裏幾欲昏昏沉沉地睡著的時候,一陣清脆的笑聲使得紅兮一下子清醒了起來。
紅兮扭頭看了一眼浴室的門口,看到自朦朧的霧氣當中走來兩個少女,那兩個少女的模樣皆是極美,穿著亦是不凡,不像是普通的宮女,紅兮皺了一下眉頭,自小木桶中出來,伸手拿起旁邊的袍子披在身上後,對走進來的那兩個少女道:“是母後讓你們過來否?”
紅兮這麼一問,那兩個少女才發現紅兮的存在,其中一個穿著紅袍的少女怒氣衝衝地看著紅兮喝斥道:“你這小丫頭是何人?竟敢私闖玉蓉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