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暮西宮 第12章 雙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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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楊廣準備的晚宴設在暮西宮的逐光殿內,由於國喪,整個暮西宮被一片素白籠罩著,接待楊廣的酒宴亦是簡單了不少,大臣之中除了蕭琮的叔父蕭岩,隻有朝中幾位要員出席,且眾位大臣都一臉哀戚,比死了親爹臉色更是難看,相形之下,蕭琮反倒情緒平淡,穿著素白禮服坐於上首,麵上看不出悲喜。
楊廣赴宴時隻帶了韓孝廉和李徹,三人皆是風采翩然,甫一進入殿內便成了眾人的注目的焦點。
蕭琮與楊廣互相行了禮,這時,楊廣才看到了蕭琮的真容,隻見蕭琮一身素白衣袍坐在上首,卻絲毫掩蓋不住蕭琮骨子裏透出的華貴氣度,再加上蕭琮的長相俊美非常,且眉目之間讓楊廣有幾分熟悉,因而蕭琮讓楊廣有種相識許久的錯覺。
楊廣再一看蕭岩,隻覺得蕭岩雖然與蕭巋長得極為相似,氣質卻是大相徑庭,印象中蕭巋儒雅翩然,氣度不凡,雖是有著小國皇帝的儒弱,卻頗具長者之風,而蕭岩則一臉傲拘,端著國君兄弟的架子,麵上雖是有禮,可眼底那股敵意卻是怎麼也掩蓋不住。
楊廣知道蕭巋在位時對這個弟弟禮遇有加,使得蕭岩的勢力在西梁也不容忽視,隻是不知道跟蕭琮與蕭岩關係如何?到底是如傳言般水火不容呢?還是二人聯手做戲混人視聽,楊廣心下暗想。
楊廣三人入了坐席,蕭琮溫和一笑,對楊廣道:“晉王能親臨父皇之喪,本王甚是感念,無奈國喪之時一切從簡,還請晉王擔待些許。”
“太子莫說此言,國君新喪,廣心中亦是悲慟。”楊廣一邊暗自觀察著蕭琮一邊有禮地說道。
“素聞晉王乃君子,今日得見,果真如此,來,本王敬晉王一杯,以慰晉王奔波之苦。”蕭琮抬起手臂,寬大的袍袖隨著蕭琮的動作如行雲流水般舒展開來,態度溫和之極。
楊廣見蕭琮狹長雙目凝視自己,眸光中有種說不出的倦意,卻是倦得恰到好處,使得蕭琮在此刻優雅中帶著一股風流,風流中又現幾分慵懶,讓人有種說不出的舒服之感。
越是仔細觀察蕭琮,楊廣越是覺得蕭琮跟大哥楊勇有幾分相似,可兩人又有許多不同之處,跟楊勇比起來蕭琮身上的書卷味道很濃,舉手投足之間帶著一種優雅,頗有魏晉名流的味道,這一點與西梁的文化怕是有很大淵源。
雖然蕭琮身上的氣質極難讓人產生反感,然蕭琮那副親切儒雅的外表之下卻無法不讓楊廣心生警惕,想到這裏,楊廣穩住心神,對蕭琮道:“謝太子如此盛情款待,素聞太子俊偉不凡,廣早有心結交,許是素來聽父皇談起國君,今日得見太子,亦有故人之感。”
蕭琮聽楊廣如此說,微微一笑,道:“本王與晉王殿下同感,看來我二人該多飲幾杯才是。”
楊廣與蕭琮飲下酒後,在場的大臣們也紛紛向楊廣和韓孝廉敬酒,雖都是客套的話,卻也使得場麵不似開始那麼凝重,楊廣再一看蕭岩,則一臉不鬱地坐在那裏獨自飲酒,而蕭琮隻是偶爾皺眉掃上一眼蕭岩,麵上不動聲色,看來這叔侄二人的關係不是很樂觀。
楊廣在應付西梁大臣敬酒之時,又暗自觀察了一下蕭琮,隻見蕭琮麵上帶著幾分倦倦的笑意坐在主位上,細長的手指把玩著酒杯,看似漫不經心,實則在亦在觀察自己。
感覺蕭琮的目光掃過自己時,楊廣有種幾乎要被看透心思的錯覺,心中暗道:這蕭琮與傳言相差太大,方才雖是沒說幾句話,但蕭琮身上散發出來的那股氣勢絕對不是個庸俗皇子所能有,看來若想知道蕭琮深淺,可不是件容易之事。
就在兩國雙方相互打量之時,一直坐在一旁的範柳突然舉起酒杯向李徹道:“李大人,柳敬您一杯。”
李徹向來不喜與人多話,今日以楊廣貼身護衛身份在此,原想應酬寒暄之事與自己無關,沒想範柳突然向自己敬酒,皺了一下眉,舉起酒杯道:“謝範先生。”說完,將酒杯裏的酒一飲而盡。
這時,範柳盯著李徹又道:“聽聞李大人一路護衛晉王殿下,令路上小賊聞風喪膽,想必李大人武藝定是不凡,不知李大人師承何處?”
範柳的話讓李徹神色一變,看一眼楊廣,見楊廣神色也是變了一變,這範柳言下之意,想必路上遇刺之事有所了解,憶及路上的那群刺客,李徹皺了一下眉頭,若有所思地看著範柳。
“範先生謬讚,李徹師出無名,武藝亦是有愧恩師,不提也罷,沒想到範先生消息如此靈通,在下欽佩。”
範柳對李徹話似不在意,眼含深意地看看李徹,道:“是柳冒犯了,隻因李大人與柳一故人相貌極為相似,故有此一問。”
李徹一聽範柳這麼說,愣了一下,像是想起了什麼事情一般,坐在那裏垂眸不語,神色間亦是變幻莫測。
過了好一會,李徹不動聲色地問道:“不知範先生的故人現下在何處?不知李徹能否得以一見?”
範柳無奈地搖頭苦笑了一下,道:“此人柳見上一麵亦是極難,不過他日若有機會柳會給李大人引薦。”
李徹冷淡一笑,心裏卻是對這個故弄玄虛的範柳有幾分不耐,道:“那李徹先謝過範先生了。”
楊廣見李徹被範柳搞得心事重重,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不由得看了一眼範柳,這範柳自打一見到李徹,似乎就對李徹頗為關注,莫不是範柳與李徹有什麼淵源?
想到這些,楊廣說道:“不知範先生所言那位故人何方人士?範先生可否告知那人名諱?”
範柳看了一眼楊廣,無奈地笑了一笑,道:“不是範柳不欲告知晉王,那位故人仙鄉何處及名諱現下柳亦是不知。”
蕭琮一聽範柳如此說,便知範柳所說的故人必是範柳那個神秘的師傅無疑了,看了看若有所思的楊廣和李徹,溫和一笑,道:“想必柳所言那位故人必是江湖傳言中的世外高人無疑,若有機會,本王也想見上一見。”
蕭琮剛一說完,蕭岩便不屑地道:“什麼世外高人,我看不過是故弄玄虛的武人罷了,太子身份高貴,怎能跟這些人等接觸,有失我西梁的顏麵。”
蕭岩的這番話,好似一盆涼水潑了出來,把剛剛活絡起來的氣氛潑得煙消雲散,一時間大殿之上鴉雀無聲,眾人皆神色各異地看向蕭琮。
蕭琮卻是神色如常地坐在那裏,好似方才蕭岩的話自己沒聽到一般,兀自飲了一杯酒,才倦倦地看了一眼蕭岩,慢悠悠地道:“叔父此言差矣,普天之下,何處不江湖?叔父當知人外有人,這才是我西梁待人之禮,叔父以為本王說得可對?”
蕭琮特在“本王”二子上加重了語氣,說道最後一句亦是帶著一股凜然寒意,可見蕭琮對蕭岩的話極為反感。
蕭岩被蕭琮這麼一問,一時語塞,怏怏地道:“太子所言極是,是臣一時妄言。”
蕭琮淡淡一笑,沒再看蕭岩,語含關切地對楊廣道:“聽聞晉王途中遇到刺客,可有此事?”
楊廣方才對這對叔侄的對峙破覺得有幾分興味,沒想到蕭琮很快就轉移了話題,抬首看看蕭琮道:“有勞太子擔憂,不過是幾個攔路小賊而已。”
蕭琮點點頭,目光一沉,道:“這件事亦是怪本王思慮不周,晉王此行來參加父皇之喪,幸晉王驍勇沒讓那些小賊得逞,否則本王將無顏麵對故去父皇。”
楊廣目光深沉地看著蕭琮,嘴角一揚,道:“太子言重了,若是廣連幾個小賊也對付不了,何談去戰場殺敵?”
蕭琮含笑點點頭,道:“既是如此,那是本王杞人憂天了,不過晉王殿下還是要多多留心才是,所謂明槍易躲,暗箭難防。”
楊廣端起酒杯,對著蕭琮一舉杯,道:“多謝太子提醒!廣敬太子一杯。”
蕭琮也舉起酒杯,眼含深意地看了一眼楊廣,道:“晉王莫與本王客氣,我西梁與大隋向來交好,今後亦然!”
楊廣聽了蕭琮的話,心下一動,不經意地瞟了一眼蕭岩,隻見蕭岩眉頭緊緊皺起,捏著酒杯的那隻手已爆出了青筋,看來蕭岩與蕭琮不和果真非虛。楊廣心中暗想,若是蕭琮示好是真,那事情就好辦多了,但也要試探一下蕭琮的底限到底在哪,如果蕭琮依舊堅持西梁不會納入大隋羽翼,這叔侄二人之間的不和倒也令大隋有機可乘,說到底,現在最重要的便是如何探出蕭琮的深淺。
楊廣對上蕭琮目光,在蕭琮略帶倦意的目光中亦包含了一種強大的自信,在蕭琮的目光下,楊廣讀出了一種意味,那就是蕭琮沒有戰意,然而這種沒有戰意卻不是示弱的表現,而是不想戰而已。
意識到這點,楊廣沒來由地心中一陣惱怒,蕭琮怎會如此自信?看來此行的確是輕敵了。
楊廣意味深長地笑了一下,道:“太子之言廣會傳達給父皇,想必父皇亦是如此作想。”
蕭琮聽罷楊廣的話,眯起眼睛點點頭,道:“晉王此行當多在江陵停留些時日,以便本王盡地主之誼可好?”
楊廣舉杯道:“廣亦想領略一下江陵風貌,那就恭敬不如從命,叨擾太子了。”
說完,二人意味深長地相視一笑,楊廣知道,蕭琮此言的意思很明確,他要跟自己談,至於談什麼,楊廣十分期待。
逐光殿內的宴席並沒有持續多久,待宴席一結束,楊廣便被範柳帶著欲往行館處下榻,夜幕下的暮西宮被素白的宮燈下宛若蒙上了一層白紗,楊廣發現這座暮西宮雖不及大興宮宏偉,卻是帶著一種典雅委婉的氣息,別有一番韻致。
楊廣負手走在長長的廊廡之中,扭頭看一眼天邊的月色,隻覺在這月色之下,遍植在暮西宮內桃樹仿佛被這月光也染上了一股靈氣,點點桃花便隨著晚風徐徐而落,好似有了靈魂一般,在月光下劃出最美的回旋,不由得讓楊廣一陣失神。
就在此時,忽然聽聞一陣嚶嚶啜泣之聲,李徹和韓孝廉立刻警覺地靠近楊廣,楊廣皺眉看向前頭帶路的範柳,隻見範柳也頗覺意外,冷聲道:“何人在此哭泣?”
範柳的話音剛落,啜泣之聲便消失了,接著,自不遠處的桃花林內傳來一聲嬌喝:“何人如此大膽,竟敢喝斥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