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白指尖一點，雪花紛紛揚揚地圈起一道圍牆，與外界隔起一道屏障。
    哈，不愧是太白，做事謹小慎微。“這下可以說啦？”我坐到雪地上，抬頭問道。見我坐下，小烈也坐到一旁，緊挨著我。
    太白猶豫片刻，道：“你可知，你出生時，其實老夫在場。”
    我略一想，應道：“從蓮花裏出來的那一幕？不是隻有天尊親眼看到了麼？”
    “不，除了天尊，還有老夫與另外一位仙人。”太白輕輕皺了眉，似乎還在猶豫該不該告訴我。
    “誰？”我迫不及待地問。
    老爺子沉默片刻，才悠悠地道：“司命星君，當時的盛燃真人。”
    我聽得雲裏霧裏，隻得問道：“司命跟盛什麼？可是，這跟雲仙子下界有什麼關係？”
    太白歎口氣，道：“此事說來話長。人間的七百年，若按天上的曆法算，當是玉清境七百天。七百天前，你的出世印證了佛祖的一句預言。”
    “什麼預言？”這下，我更摸不著頭腦了。
    “你出世的當天，佛祖曾造訪玉清境，說有要事相告。當時天尊屏退眾仙，我也不例外，可離席時，我無意中將萬應鏡落在了桌上，待回去取時，便模糊聽到佛祖的一句預言：今日午時，混沌破印，自此七百天，仙界必遭之劫難，曆三日三夜，其後，權位更迭，天庭得以清明。”太白捋捋胡子，接著道，“天尊送走佛祖，便召集眾仙，差遣玉清境所有上仙下界，觀察人間異動，卻對佛祖的預言隻字不提。我心生疑竇，便以重煉萬應鏡為由請命留在玉清境。果不其然，當日午時，玉清境瑤池突然異光四起，我速速趕到，躲在暗處觀察，隻見池裏白蓮與紅蓮兩朵花苞炸裂，各生一玉，光芒四射，叫人無法直視。待再看時，兩瓣玉已合二為一，由一仙子執握。那個仙子就是你。你那時隻有巴掌大小，抱著玉就往外飛，一直飛到瑤池外，落到一位仙人掌中。仔細一看，竟是盛燃真人。當時，盛燃真人位列太清境仙班，因他並非上仙，故未領命下界，當日隻是受百花仙之命，上至玉清境送人間四時花露，也正因如此，得見蓮池一幕。可此番因緣巧合之後，天尊對他另眼相待，頗為器重，不久便封他為司命星君，位列玉清境上仙。”
    我聽得目瞪口呆，許久不做聲。這個版本跟我以前聽天尊說的可有不小的出入啊。
    太白深深看我一眼，又接著道：“當日你落到盛燃真人掌心後，他曾向天尊稟報，說你手心有血一樣的紋路。”
    我急忙張開手掌看手心，盯著看了許久也沒看到什麼奇怪的紋路。
    太白一笑，道：“你可記得十六歲生辰時，老夫曾為你觀察過手相？也是在那時，老夫確認你手心的紋路正是混沌的模樣。如此說來，你便是那破印的混沌轉世。”
    什麼？！我一臉黑線地看向老爺子，道：“太白老兒，你編這些是唬我玩兒的吧？你可看清楚了，我手心裏生命紋，事業紋，愛情紋都有，可就是沒有你說的混沌紋，不信你看！”我把兩隻手攤在他麵前，迷茫地看著他。
    太白無奈地搖搖頭，不看我的手，問道：“你的玉呢？”
    “在這兒啊。”我從懷裏掏出“蓮”來遞給他。
    太白並不接那玉，又搖搖頭，道：“你把玉放在右手心，透過那玉去看便明白了。”
    我半信半疑地將“蓮”放在手心，透過晶瑩的玉，仔細看來，手心果真多出許多雜亂的細紋，再看那形狀，像一隻展翅的鳳凰，跟在孟府地宮裏看到的飛鳥石刻竟一模一樣。
    我愣了一下，從地上蹦起來，跑到太白身旁，把玉放在他手心去看，左手右手都試過，卻始終看不到那飛鳥紋路。複又將“蓮”放回自己的手心，定睛一看，那紋路正一絲一縷地蔓延到整個手心。
    怎麼會這樣？！我癱坐到地上，一言不發。
    太白見我不做聲，又道：“這件事，整個玉清境隻有天尊與我知道。佛祖的意思明明白白，此劫難免，既來之，則安之。可天尊並未聽取佛祖的勸告，一意孤行，自你出生起，曾想方設法，用盡招數，期假他人之手除掉你。你生性頑皮，樹敵眾多，天尊要借刀殺你本不是難事，可誰料，你福大命大，每每逢凶化吉。你那塊玉更是神通廣大，有它在身上，誰都傷不了你一根寒毛，有意害你之人，甚至不可近身，否則輕者厄運臨頭，重者性命難保。你可記得西王母重病，順風耳失聰，天佑元帥兵器無故丟失？均拜此玉所賜。”
    我打了個寒顫，嚷道：“夠了！我不想聽！”邊嚷邊捂著耳朵朝雪圈外跑去，沒想到，剛跑到圈邊就被彈了回來，試了幾次都不成功，遂氣急敗壞地坐到地上，捏了個雪球，朝那堵雪圍牆砸去，誰料那雪球竟反彈回來，正好砸到我臉上。我這一吃痛，心裏又委屈，嘴一咧，便大聲哭起來。
    太白見狀搖搖頭，無奈地歎口氣，接著道：“這些年來，各路神仙下凡作怪的，不計其數，而謹遵天規，各司其職的神仙寥寥無幾。犯了天規的神仙，進獻些寶物便可免罪。還有諸多妖魔鬼怪，隻要獻上珍寶，即可登上天山，將幾千年殺戮練成的元丹淨化為仙元，從此位登仙班。數百年來，上下神仙沆瀣一氣，天界之混亂，眾仙有目共睹，卻是敢怒不敢言。這些亂象天尊都看在眼裏，卻隻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任其猖獗，如此，有無王法有甚區別？！”
    太白頓了一頓，又道：“多年以來，老夫有意變法卻無奈於言輕勢微，法力薄弱，恐不敵烏合之眾。可如今，有你混沌轉世的力量，可一清天庭之汙濁，何不同老夫一道，為仙界之清明，也為蒼生之福祉，背水一戰。”
    我抹幹眼淚，深吸一口氣平複情緒，從地上站起來，說道：“你說這些又有何用？當日我吞下情蠱、任蠱蟲噬盡仙根被貶下界之前不說，現如今我法力全失，與凡人無異，莫說清理天庭，便是登天也難，就算到得了天庭，見得了天尊，憑我這三腳貓功夫，若拚鬥起來，豈不是以卵擊石，白去送死麼？！你現在才告訴我，不覺已晚麼？！”
    “非也。當日大殿之上，你心甘情願服下情蠱，領罪下凡，雲仙子可有阻攔？”太白搖搖頭不回答，反問道。
    雲姐姐？我回想片刻，忽地憶起在大殿上，雲姐姐確有為我求情，還因此被罰，遂答道：“當時眾仙都在場，又何止雲姐姐為我求情。問這個做什麼？”
    太白一甩拂塵，道：“你隻知其一不知其二。此情蠱非尋常蠱，當日雲仙子想告訴你實情卻不得機會，其後，阻攔你吞蠱不成，沒奈何，這才分魂離魄，下凡來尋你，無奈，飲下孟婆湯，記憶全失，便是與你相見仍不得相告。”
    我心裏覺得荒唐，卻仍問道：“什麼實情？看你平常跟雲姐姐不冷不熱，就算真知道什麼，她也定不會同你說，那你又是從何得知呢？退一萬步講，便是雲姐姐果真藏了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要告訴我，你又如何知道這便是她下界的因由呢？還有，是雲姐姐轉世，你怎麼了解得這麼清楚？”
    太白知我不信，便一笑，道：“老夫本不知雲仙子下界，更不知緣由，隻是在重煉萬應鏡時看到了其中的一些記憶，這才知道雲仙子偷丹一事。當日雲兒進入煉丹房時，萬應鏡剛剛煉成出爐，懸於房頂，如此便記錄下一段心事。後來，老夫又去雲仙子的宮中向她確認過，這才將整件事穿連起來。”
    看太白說得煞有介事，好像是真的。不過，萬應鏡確可窺探眾生百相，凡照過此鏡的人心事畢露。暫且信他一次。
    我眉毛一挑，問：“什麼心事？”
    老爺子無奈地捋捋胡子，道：“尋常情蠱，一旦吞下便會噬咬仙根，待蠱蟲咬盡仙根，無仙氣護體，服蠱之人便會受鑽心之痛，生不如死，受盡折磨，直至死去。可若一對蠱蟲相遇，蠱毒可消，性命可保。而此蠱服下後隻是休眠，直到。。。”太白正說著，忽然停下，痛苦地捂住脖頸，佝僂著背，口中吐出一口鮮血，半跪著蹲到地上。見此狀，小烈猛然從我身旁竄起，挨到太白身邊，仰頭朝天，發出聲聲怒吼。
    “老爺子！”我吃了一驚，頓時不知如何是好。待反應過來，慌忙跑過去想扶住太白。可是，不等我手碰到他的手臂，刹那間，隻見頭頂一道七彩光束從天際射下，逼退雪花圍成的結界，正好打在太白身上，一並將我彈到一旁。
    我剛想爬起，隻見那光束發出刺眼的強光，隻得用袖子遮了眼。待強光消失再去看時，雪地上已沒了太白與小烈的身影，天地之間，隻有小烈的吼聲在飄忽回蕩。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我站起來，向四周看去，雪林蒼茫，一片死寂。不遠處，安東迷迷糊糊地睜了眼，搖搖晃晃地從地上爬起來。
    “小姐沒事吧？”安東邊說邊步履蹣跚向我走過來。
    我搖搖頭，走到剛才太白站的位置。蹲下身仔細一看，雪地上除了腳印的痕跡還寫著幾個大字，雖然歪歪扭扭，卻清晰明了。
    我用手將字跡打亂，又拿了根木棍在地上隨便畫了些圖案，見安東走過來，說道：“現在雪橇沒了，我們該怎麼回去？”
    安東疑惑不解地看著我，邊用手比劃，邊用不熟練的中土語說道：“在那兒，我去拿。”說著便朝樹林裏走去。
    不一會兒，密林裏傳來幾聲犬吠，再一看，隻見安東駕著雪橇從林裏駛出，調轉了方向，穩穩當當地停在離我不遠的一處空地上。我走過去檢查一番，發現先頭被犬咬斷的韁繩已完好如初。想來，這定是太白使的法術。
    可是，太白因何被召回天庭？那未說完的話到底又有何玄機？一麵想著，一麵跳上雪橇。安東見我坐穩，鞭子一揮，雪橇開動，朝回家的方向駛去。
    ----------------------------------------------------------------------------
    《大神》---天神族的主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