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裏沒了抹布，阿貴紅著臉、迸豆子似地說道：“我躲在外麵看了一會兒，中間姑娘出去了一次，我便進去看了個究竟，聽見有人回來就跑回屋裏去，後來又聽廚房裏沒了人才出來琢磨那糕點的做法，還沒做完，隻覺後頸一疼，就昏過去了，”頓了頓，又急忙道：“我才剛來了幾日，不知道這家店竟是黑店，還請各位爺、各位姑娘饒了小的，小的絕不把那糕點的做法傳出去！”說著就要拿後腦勺磕頭。
    “哎～”忙把抹布墊在他腦袋底下，笑道：“原來你擔心的是這個呀，沒事兒，糕點做出來就應該讓更多人品嚐得到。”
    轉頭又朝鍾予冽道：“呐，你都聽到了，還不給他鬆綁。”
    鍾予冽皺眉略一思忖，示意手下將阿貴身上的繩子解開。不等解完，阿貴便一個骨碌爬起來，跪到地上磕頭，邊磕著邊謝我“大恩大德”。急忙把他扶起來，道：“你這不是折我的壽麼，”轉念一想，又笑道，“要想謝我就做幾個蛋糕出來，我們也好拿著在路上吃。”
    阿貴愣了愣，點頭點成一串，靦腆一笑，道了聲“好咧”便朝後院跑去。
    看著他的背影我隻能無奈地歎口氣。這就是皇權之下沒錢沒權所謂“賤民”的生活，低聲下氣是家常便飯，遇上有錢有勢的，為求生存也隻能低三下四地求饒。無關尊嚴，隻是為了活下去。生活，生下來，活下去。一介凡人尚且知道生活的真諦，比起他來，我是不是活得很失敗？生，為一個情字，死，還是為一個情字。活呢？我活過麼？
    肩膀被輕輕拍了一下，這才發現自己走神了。轉頭朝雲裳一笑，道：“蛋糕出爐還得過一會兒，我們去外麵淘點兒美味小吃豈不好？”
    雲裳淺笑著點點頭，隨我走出客棧，小烈依然在後麵跟著，儼然小跟屁獅一隻。沒走幾步，霄首領跟上來。我無奈地看一眼他的萬年不化寒冰麵，道：“您自動隱身吧，免得把路旁的小商小販給嚇著。”
    話音一落，那深藍袍子便沒了蹤影。這。。。未免太快了吧！
    我抬手闔上快要驚掉的下巴，回了回神，仍樂滋滋地拉著雲裳朝前方走去：“雲裳，昨天的《石頭記》講到第幾回了？”
    雲裳垂睫一想，道：“好像是‘撕扇子作千金一笑，因麒麟伏白首雙星’。”
    嗯。。。“接茬講，話說那晴雯在寶玉那裏吃了氣。。。”
    捧了滿懷的小吃回來，一進客棧看見楚閑意坐在桌旁喝茶，神色疲憊。鍾予冽坐在另一張桌旁，寫著什麼，似乎是一封信。把小吃放到桌上，好奇地朝楚閑意問道：“你去哪兒了？一大早就沒看見你。”
    他淡淡一笑，不語，從紙袋中捏了一塊糕點塞到嘴裏。
    無奈地撇撇嘴，拎了另一袋糕點正想給鍾予冽遞過去，卻見雲裳已拎了一袋過去。我把紙袋放下，坐到楚閑意對麵，悄悄地問道：“昨晚你衝進來之後跟月歸澈說的。。。那個。。。他額娘的事情。。。是什麼情況？”我昨晚雖未聽清，卻也模模糊糊聽到幾個字眼，隻是穿不成串。
    眼前之人淡然一笑，道：“想知道？”
    堅定地“嗯”一聲，挪到他旁邊去，甜甜一笑：“楚哥哥一定會告訴我的，對不對？”
    楚閑意無奈地揉著太陽穴，笑道：“你不知道的事太多，說來實在話長，待我休息片刻再細細與你說來。”說著便朝樓上走去。
    “哎～”站起身來追上他，“先透露點兒信息讓我琢磨琢磨。”
    他但笑不語，隱到木欄杆裏消失不見。“你！”休息片刻再說？這般托辭分明是不想告訴我。氣嘟嘟地走下樓梯，癱在凳子上發呆。
    一團雪球挨過來，蹭著我的胳膊。轉身埋在小烈的鬃毛裏唉聲歎氣：“小烈啊，你楚叔叔跟鍾伯伯簡直太可惡了。。。”
    不出意外地，旁邊傳來一陣幹咳的聲音。暗暗一笑，趴在桌子上繼續發呆。雲裳也挨過來，清淺地笑著：“看你無聊得很，不如繼續講《石頭記》吧，詩社開辦了麼？”
    一聽雲裳說起話本子，我頓時又打起精神來，道：“哦，開辦了開辦了，海棠詩社麼。。。”
    正說著，一陣糕點香味飄到大堂裏，探頭一瞧，隻見阿貴從後院出來，端著厚厚幾層蛋糕出來。這品相色澤可比我做的好太多了，似乎用了模具，每個蛋糕都一般大小，呈梅花形狀。漂亮，真漂亮，可以去展覽了。
    阿貴將蛋糕端到桌上，又拿了食盒將蛋糕放在裏麵，靦腆一笑，拎過來放到桌上。
    回了他一個笑臉，同雲裳一並站起身來。好了，這下可以出發了。鍾家特製巨型馬車才在門外停了一會兒已然引來不少行人駐足喟歎，再不走，估計會被記入桐花鎮史冊。本姑娘一向低調，這樣大張旗鼓可怎麼好。
    於是，謝過了阿貴，我便敲一敲木欄杆，喊了一聲：“楚大公子，上路了。”
    鍾予冽拎了食盒遞給霄首領，拱手道聲謝，轉身便出了客棧。
    誒？雲裳呢？站在車旁朝四周一望，見她在門邊與阿貴說著什麼，把阿貴激動得直點頭道謝。說什麼呢？
    正探頭瞧著，一堵人牆突然幻化出現在眼前，嚇得我往後倒退一步。沒好氣地瞥一眼楚閑意，道：“您能不能用走的？人嚇人，嚇死人。”
    楚閑意悠悠地道：“還好你不是人。”說著便邁進馬車。
    琢磨了一會兒，越琢磨越來氣。我不是人？我哪裏不是人了？不等雲裳過來，便踩著凳子爬上馬車，進了車廂卻見楚閑意進了隔間，正跟鍾予冽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
    算了，我忍。1、2、3、4、5，上山打老虎。。。
    剛坐在車裏喝了一口茶，隻聽車外傳來一陣亂哄哄的聲音。
    “雲羅，快讓鍾公子跟師兄出來。”似乎是雲裳的聲音，隱藏著鮮見的急迫。
    怎麼了？我探頭朝隔間喊了一嗓子，便打了簾子朝外麵走去。
    出了車門，隻見馬車四周被幾百名手持長矛全副武裝的官兵圍得水泄不通，霄首領立於馬車旁，把雲裳護在身後，臉色冷得可以凍死人。小烈在雲裳身旁不時怒吼幾聲，嚇得幾個官兵拿著長矛直往後退。
    怎麼才進車一會兒，外麵就變成這樣？
    不等我細細問來，隻聽有聲音從人圈外喊過來，一股子小人得勢的味兒：“敢惹我，讓你瞧瞧老子的厲害！”順著聲音尋過去，隻見永樂客棧的掌櫃跟幾個夥計正在遠處齜牙咧嘴地看熱鬧，為首之人穿著官服，也在朝這邊看，由於相隔太遠，看不清神情。
    狗仗人勢，官商勾結，濫用職權，胡作非為--還是老一套。幾千年了，能不能換點兒新花樣，不膩麼？不過，巴掌大的地兒拉來這麼多官兵，您是想砍死我們還是想擠死我們？
    “你不會把他們交給官府了吧？”我無奈且無語地朝身後的鍾予冽問道。哥哥，拜托您看清楚，一打量這客棧的裝潢就知道開店的日子已甚為長久，既能如此明目張膽地謀財害命定是有勢力在後頭撐著。唉，不該交官呐，沒想到刺影堂一殺手組織還挺遵紀守法。這。。。未免有點脫俗。
    鍾予冽凝眉不語，似乎在估算衝出重圍的可能。
    還估算什麼呀，這麼多官兵，定要殺出一條血路來才衝得出去。誒？不對呀。“霄首領，那些死士呢？”打量四周，不見一個人影。
    “前方探路去了。”不等霄首領答話，鍾予冽幾步邁到前麵，皺眉朝霄首領悄聲說道，“不可暴露刺影堂的武功。”
    我又一次驚掉了下巴。不用刺影堂的武功？！那怎麼衝出去？肉搏？！正當我疑惑不解之際，忽聽到身後有動靜。打量去，隻見楚閑意不緊不慢地從車裏鑽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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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明宮詞《繁華背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