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漠之沙 第三十四章 遺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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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衾最終沒有揭開白布的勇氣,也不知道師笑然是帶著哪種心情離開的,可是不管絕望也好解脫也罷,人在麵對死亡的時候總不會是快樂的。
這時,外麵的人已經少了一些,但是像風承翔這些和師笑然生前交好的一些人還沒有走。
突然,師卓然神情悲慟地從師笑然的房裏出來了,手裏拿著一張似是遺書的紙。雲衾立即打消了回家的想法,依舊躲在樹上俯瞰整個師家,她想知道師笑然的故事裏他們都扮演了怎樣的角色。隻見師卓然衝衝闖入師順房裏,緊接著就看見師順一臉鐵青地被師敏然拽了出來。
雲衾不了解師順,但是這個被整個漠之沙人民鄙視的父母官,這個曾經轟動一時的才子,他對他的孩子究竟有沒有感情。師笑然死了他是否會傷心,是否有過悔恨。
雲衾看著師順,此時的他眼裏並沒有什麼悲傷的神色,隻是臉色青得發黑,不知道這是對師卓然挑戰他權威的不快,還是對師笑然敢從他手裏逃開的憤怒。
眾人從悲傷中回過神來,殷切地望著師卓然,師笑然的遺書裏究竟寫了什麼使得他如此憤怒。
孤帝十年,師順被貶漠之沙。吾亦隨之來到了這裏。所謂漠之沙,大漠之上黃沙一粒,可見其小,然此地位於平承草原邊緣,若世外之桃源,吾預戀上此地,紮根此地。
吾居此地十餘載,與漠子誠、風承翔、馭風、雨行結為好友,人生之幸莫過於此。
子誠其人不喜言笑,治學嚴謹,但亦非頑固迂腐之人,身為學者當是如此,隻歎吾未能見汝與紅河姑娘結為百年之好。
承翔,溫文爾雅,可謂風流才俊,可惜汝成家日早,昔日漠之沙五俊隻留四才子。人生路短,唯願汝與妻月執手相持到老。
馭風其人,於流風私塾為師,其為人師表,人曰博學多才,風流倜儻。隻見其嬉笑怒罵,不知文禮為何物。
雨家四子雨行,汝性情之顛狂猶勝馭風,最喜於城門處收稅,以易酒一壺。人生路長,莫要玩物喪誌,當承父誌以成大業。
慕藍吾妹,蘭心蕙質,心強誌堅,吾願汝嫁個好郎君,以心待人平安一生。
小妹慕紫,天真浪漫,巧笑倩兮,武者之道,路多荊棘,有師克卓自然事半功倍,但此人來曆不明,切勿與之來往過深。願汝終有一日能夠自在闖蕩江湖。
默然與吾同日而生,奈何與吾有同樣的命運,吾苦中作樂,時至今日終是自棄,望君長命百歲,百子千孫。
卓然為幼,吾為兄長卻未能保汝之安危,吾之責也。汝今年一十有八,業已成人,自能獨當一麵,吾生無可戀,望君珍重。
吾生於師家,原為幸事,奈何有父如此,吾生之恨也。吾少年時曾立誌承師者之誌,而為堂堂君子兼濟天下。然則師順吾父,朝飲暮醉美人膝上臥。
人生在世,唯有短短幾十載。生時不求兼濟天下但求獨善其身,餘願之小猶不能現。吾今尚二十有一,卻如徐徐老者,心死如灰。時年一十有五與父行苟且之事,吾為男子亦為其子,所謂敗壞綱德天地難容。
吾忍辱負重,苟且偷生,不能生啖其肉餘之恨也,今以吾之鮮血,祭九天之神靈,縛汝殘生財運破人氣盡,窮困一生,孤獨一生;吾之怨靈,當夜夜擾汝之夢而不得安神,願汝以吾之傷,加之十倍以奉還。
吾指天為誓,以吾之魂為祭,不入輪回。
師卓緩緩讀來,這低沉的聲音混合著秋風蕭瑟的呼嘯聲,所有人心裏感到一陣徹骨的寒冷,所有人都知道師笑然掩藏在他溫和笑顏之下那無盡的無奈與悲涼,隻是誰也沒有想到原來他這樣怨恨他的父親,強烈到連生命都可以不在乎。
“逆子!”師順低哄一聲,搶過師卓然手裏的遺書,憤然撕了!秋風卷起紙屑猶如雪花般飄向人間。
隨著一個巨大的關門聲,師順再次回到自己的房裏。
雲衾站在樹梢上,看著落荒而逃的師順,眼裏的寒芒一閃而過,隨即她從樹上跳下,跳過圍牆,回到小風客棧。
“雲衾,怎麼了,眼睛紅紅的?”風渺關懷地給雲衾倒了杯熱水,整了整她頭上零亂的秀發。
“給風吹的。”雲衾低著頭小聲說道,她很想撲在這個貌似長者的人的懷裏盡情哭泣,隻是天性使然,她無法和任何一個人太過親近。
“那好好休息一下吧。”風渺溫言道,這個女孩看起來獨立而且冷情,但也有著說不出的脆弱,也總是情不自禁地向溫暖的地方靠近,總是把自己所有的熱情藏在心底,排斥別人的靠近。
“嗯。”雲衾應了一聲就往自己房裏走去。
還沒走到樓梯那就傳來了風承翔的聲音,“雲衾等下,這裏有笑然留給你的東西,”風承翔有些落寞,對雲衾那一絲不滿早已消散,他從懷裏拿出一本書遞給雲衾,“沒想到笑然單給你留了東西。”
雲衾默然接過書本,原來是那本《禁忌》,她自嘲一笑沒想到那人死前還掛念著一本書,沒想到他真以為自己有多喜歡這本書。
雲衾回到自己房間慢慢打開這本書,這隻是一本小言,卻是喜歡自己的人留給自己的遺物。可是笑然,你打算將它留給我做遺物的時候,是否想到收到遺物人的人有多麼悲痛,你怎麼可以那麼不負責任,把悲傷留給關心你的人,自己暢然解脫。
悲傷的時候讀書尤其無趣,雲衾緩緩翻著這本嶄新的書本,她的腦子完全處於一種迷惘的狀態,隻是呆呆地看著它,呆呆地翻著它,這是字麵意義上的看書。
這一頁和其他的有所不同,雲衾凝聚起目光停留在這與眾不同的一頁紙上。上麵有一行淺淺的墨跡,正是師笑然所書,“風過漠之沙,蒹葭出夢中。麵猶清冷色,眼已見華風。國慶遇女雲衾,恰似水中蒹葭。”
而這一頁的故事裏男主向女主讀的情詩就是《蒹葭》。
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溯洄從之,道阻且長。溯遊從之,宛在水中央。蒹葭淒淒,白露未晞。所謂伊人,在水之湄。溯洄從之,道阻且躋。溯遊從之,宛在水中坻。蒹葭采采,白露未已。所謂伊人,在水之涘。溯洄從之,道阻且右。溯遊從之,宛在水中沚。
這也是師笑然寫給自己的情書吧,雲衾心想,若是放在以往任何時候她或許紅個臉應應景,這畢竟是自己收到的第一份情書,隻是今天她感到的是無比的惆悵,畢竟這個人已經是個死人。
雲衾收拾好心情走出房間。大廳裏,何竹和馭風也在,幾個人隻是靜靜地坐著無聊地喝著悶酒。
雲衾也在他們身邊找了個位子坐了下來,淺淺喝了一口酒她突然想起什麼顧自問道,“笑然他,是怎麼死的?”
馭風給自己灌了一大口酒,深深呼了一口氣這才緩緩說道,“在望鄉台切腹。”
切腹,那一刀下去究竟要有多大的勇氣。雲衾低頭,望鄉台上原來是他的血,在那個神秘的望鄉台上用血喂飽的花紋,就像真的進行某種儀式,這個祭祀或許真的可以實現他的願望。
風誌遠也走了過來插話,“說來也奇怪,林賀之在發現笑然屍體的時候並沒有看到他自殺用的刀。”
風承翔放下手中的杯子說道,“師順不可能讓笑然接觸到兵器。”
雲衾疑惑,“為什麼?我還看過師慕紫在家裏練鞭呢。”
“或許為的就是防止今天這種事情的發生吧,至於慕紫,師順尤其喜歡這個女孩,隻要她有要求他都會滿足她,不過即便是這樣師順也沒給她找過老師,不會給她任何銀錢。”
是經濟製約吧,若是他們有了錢恐怕早就逃出生天了。他對他們這樣嚴酷的製約究竟是為了什麼?
“那就有可能是他殺了。”雲衾眼裏寒光閃動,旭是他殺的這年毋庸置疑,若是師笑然也是他殺,這是否意味著某一個陰謀正在漠之沙展開。
“不會,”風誌遠沉聲說道,“笑然是有計劃地,他讓慕紫將師順引開,自己來到望鄉台,然後交待林賀之到望鄉台找他,而且你也知道他連遺書都準備好了。最多是有同謀吧。”
同謀?雲衾腦海裏閃過一個身影,師慕藍,這個人擁有的心思足以匹配這個名詞。
“雲衾,還去林家看沙盤?”馭風突然笑著問道。
“嗯?”雲衾愕然,這樣的情況下他還能想起昨天的承諾,風承翔亦抬起頭來,皺著眉頭瞪著馭風。雲衾平靜的看著馭風,又喝了口酒道,“我沒心情去。”
馭風摸了摸雲衾的腦袋,“笑然死了恐怕會比活著更快活,你不必替他難過。”
雲衾搖了搖頭,“我隻是不想去。”
馭風仍不死心,“明天戰圖協會的人都會去的,你就當算去散散心。”
“都去?我怎麼不知道?”風承翔突然激動地站了起來,似是難以相信自己已被昔日的好友排斥了。
“你已經是已婚人士了,還和我們單身漢混什麼!”馭風正義言辭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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