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九章 雖是相識不相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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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是賽馬比賽。騎馬、射箭與狩獵是每次剌錼必不可少的項目,盈歌恢複女裝打扮,看著各國的派出的代表賽馬,場上一片喝彩,興致昂揚。
完顏亮道:“等會我親自與他們賽,你說誰贏?”
“當然是你!”盈歌平靜無波的說。
“哦?你怎麼知道?”
“在金國,沒人敢贏你的。”
“不是‘敢’,而是‘能’!”完顏亮自信滿滿的說:“我從會走路開始就學騎馬射箭了,那些年的武將也不是白當的。”
“聽說你十八歲就當將軍了?”
“是啊,時間過得真快。還記得那年,我平定了遼晉王的叛亂,皇上龍心大悅——”他目光幽深,像是陷入某種回憶:“不過說實話,他不是不好對付的敵人。你見到我的刀疤麼?”
記憶中,他的左肩上一道三寸多長的傷疤,與周圍的皮膚顏色差異很大,那褐色的突起顯得有些猙獰,觸目驚心。
“那是他給我的紀念啊!”完顏亮微笑著,在他眼中,是把那當作勳章來看待,可是盈歌臉色卻有些異樣——遼晉王不就是耶律冉的父親嗎?原來是完顏亮殺了耶律冉的父親?!耶律冉卻利用她來報仇,這是報應嗎?
可是,冤冤相報何時了呢?她已經覺得累了啊。
“我有些頭痛,想去休息一下。”
“等我比賽時,我叫人叫你。”
“好。”她有些疲倦的離開馬場。
********
往營帳的路上,迎麵而來一個人,盈歌隨意的掃了一眼,卻當場怔住!
那身型,那相貌,那眉眼,都是這般熟悉,又這般的陌生——他似乎看到她了,可是全然不認得她,隻是擦肩而過!
那一瞬,她渾身的血液仿佛都停止了流動,腦中一片空白,隻能聽見自己突突的心跳,那仿佛是世界上唯一的聲音了!
耶律冉!他果然是將她忘了!可是,他怎麼會在這裏?!
難道他是來刺殺海陵的?他瘋了嗎?
他一身奇怪的打扮,那服裝好像是馬廝的,他為什麼穿成那樣?她悄悄地跟在他後麵,隻見他取了一些幹草,進了馬房,走近完顏亮的馬,不知在弄什麼,過了一會兒,走了出來,卻在門口撞見她。
耶律冉一驚。
——自從一連攻下幾個城池來,本是一帆風順,誰料這件事傳到朝廷,一紙皇令,懸賞黃金百兩要拿他的人頭,又暗中派人找林久堯的部下談判,意在離間他們——幸好夕桃知道了這件事,才沒有讓事情進一步惡化——可是現在人心惶惶,誰都有可能被收買,他不能在還沒達到的目的的時候,內部就出現問題,想了想去,幹脆直接來京,趁完顏亮狩獵,尋找機會下手。
昨晚,他趕到這裏,殺了那馬廝,冒充做他,對完顏亮坐騎做了手腳,沒想到竟然被這女人看到了,他應該要出手的,可是在看看到她那雙眼睛時突然怔住了——然後腦中是一陣閃電般襲來的巨痛,他的嘴唇霎時間痛得蒼白。
她仰頭,看著她,她的目光是那樣驚異那樣複雜,裏麵似乎蘊有淡淡的霧氣。她對他微笑,在她微笑這一刻,他的心突然仿佛被什麼用力的撞擊了!
“你要做什麼?”她輕輕的問。
他一時語塞。
這樣明亮的大眼睛,略微蒼白的臉頰,輕描淡寫的語氣,他沉默地望著她,發現她的臉頰有微微的紅暈,她美得驚心動魄!
“你是誰?”他語氣裏略有猶豫。
“我是穆盈歌。”
穆盈歌?盈歌……這個名字好熟悉!他似乎是哪裏聽過,這個女子,他也覺得似曾相識,難道——難道他的夢裏出現,卻始終看不清麵容的那個女孩子……那些莫名的心痛,就是為了她麼?
“你要做什麼?”她又問一遍。
他這才慌忙想起,她看見了她不該見的,盡管他說不出那種莫名的感覺是什麼,但是不能讓她泄露出去,於是一手捂住她的嘴,不容得她掙紮,將她拉近馬房裏,找了個空處蹲下,沒一會兒,就有人來牽走完顏亮的馬兒。
耶律冉這才鬆了口氣,而盈歌早已透不過氣來,滿是惱怒的瞪著他。
他做了個噤聲的動作然後略微鬆開手,盈歌大口大口的喘著氣,埋怨道:“你幹脆蒙死我好了,以絕後顧之憂!”
“或許我是該這樣——穆盈歌,你是完顏亮的女人嗎?”
盈歌聽了冷笑道:“是啊,我是他的女人!”——不就是你親手把我獻給他的嗎?現在卻一副無知的樣子的問這個問題,真是可笑至極!
他定定地凝視她。
而她也靜靜地瞅著他,如深夜花瓣上的露珠般靜靜瞅著他,她微笑,笑容裏有種滿不在乎的神情。
這神情刺痛了他,於是他下定了決心,聲音低沉緊繃道:“我們——曾經是認識的,對麼?”
仿佛被閃電擊中,穆盈歌的身體頓時僵硬起來,她的嘴唇雪白,睫毛猛然抬起!
剛才她的震驚和失措已經完全落入了他的眼中,那麼,過去的歲月中,在他的生命裏,果然是有她的存在嗎?所以,才仿佛宿命般,他怎樣也無法對她下手?!
“為什麼,你會成為那昏君的女人?我不明白……”耶律冉的呼吸輕輕有些紊亂。
盈歌又笑了,仿佛天下沒有比這更好笑的事了,她的笑尖銳嘲諷,釘子一樣紮著他的心。
“穆盈歌,你逃跑吧,別跟他在一起了!”他突然開口說出連他自己都意想不到話,他無法解釋心裏莫名其妙的妒意,他也無法解釋自己現在的一舉一動是如何背於初衷,隻覺得無論如何她不應該屬於完顏亮,她怎麼能和完顏亮這種人扯在一起?
“這跟你沒有關係吧?”她的語氣依然冰冷,瞳孔變得深沉,嘴唇有些蒼白,下巴也漸漸繃緊。
“或者,我帶你走,我帶你去南方!”仿佛沒有聽到她的話,他不能自己的說:“我和家人在那裏,那裏比這好多了!”
“家人?”她眯起眼看他:“你有家人嗎?”
“我……我的妻子和嶽丈在那裏。”
她緊盯著他——他的妻子?!
就是那個紅衣女子麼?
他們——相愛了嗎?
她心底忽然空空洞洞的。
曾經那些模糊的、微小的、零星的希望終於在剛才的刹那灰飛煙滅,片甲不留。
“我不認識你。我也不想去南方,我是海陵王的女人,你不要放肆!”她聽見自己聲音冷如冰霜的說。聲音很輕,就像如煙的往事一般飄蕩。
她語氣裏陌生讓衝動的耶律冉忽然動搖了。
她真的並不存在於他的生命中嗎?原來她在乎的竟然是他恨不得立即去死的人,她隻是完顏亮的女人罷了,他憑什麼以為她要離開?又憑什麼要救她?他抿緊嘴唇,麵容漸漸變得冰冷淡漠起來。
“你信不信我現在就殺了你?”他臉色陰霾的問。
“好啊,你就殺了我吧,我早就求死不得了!”她理直氣壯的說。
“你……”他有些震驚,一下子不知道拿她怎麼辦才好。
就在這時,外麵響起一陣喧嘩,耶律冉一驚,找了一匹馬,拉起盈歌上馬就走。
“即然這樣,你就送我一程吧!”他冷漠的說。
“以我做人質麼?”盈歌一笑。她的笑容,美麗如花,卻每一聲都冰冷刺骨,仿佛是充滿了恨意,耶律冉突然意識到,是不是發生了什麼,才叫她恨他?所以才裝作不認識他?!
此刻外麵亂作一團,所有人都奔去馬場那邊,有人大叫:“不好了!皇上墜馬了!”
“醫官!醫官在哪裏?快去叫醫官!
“快點快點!”
“看好那匹馬!我說看好它!”
“快!快把這收拾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