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風·碎鳳釵 逝者如斯(完結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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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士程找到妻子的時候,她已經暈倒在冰冷的地上,四周圍了一圈進香和遊玩的人。
他撥開人群抱起唐琬,隻見她雙目緊閉,淚痕暈化了殘妝,眉間還留著深深皺過的痕跡,一臉的蒼白,嘴唇更是全無血色。
“琬兒,我的琬兒……”趙士程緊緊地抱住她,溫和的臉貼上她的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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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琬微微睜開眼,虛弱地喚著:“表哥……”
趙士程全身驀地僵住,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懷中人。
唐琬淺淺一笑,蒼白的臉上綻放出一絲悲涼:“表哥,琬兒想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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抬起頭深吸一口氣,轉過臉忍住心酸,士程不想讓她看到自己脆弱的表情。
卻在轉頭的一霎那,驀地瞧見了粉壁上的兩首《釵頭鳳》。
陸遊一氣嗬成如遊龍入空騰躍的筆觸,吐納著一團深藏心底的灼火。
唐琬清秀溫然如美人端袖而立的字跡,傾訴著一曲淒美雋永的悲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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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哥……”懷中的佳人還在喃喃地喚著,神色急切而又脆弱無比。
趙士程癡癡地望著粉壁,許久,緩緩收緊手臂,輕聲道:“琬兒,我們這就回家。”
唐琬的嘴角重新滲出一抹淡笑,滿足地閉上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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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年後。
1156年的初秋,盛綠的葉還未及全然披上脆卷的金,沁涼的風已經逼入人骨。
唐琬和衣坐在院中,纖白的長指輕抹慢撚細挑,劃出點點清越。
她的丈夫趙士程背手站在身後,目光一瞬不瞬地盯著眼前的淡紫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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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的琬兒精神特別好。
一清早便穿上最愛的淡紫衫裙,簡單地綰起烏發,墨硯般的發間,是一枚細潤精致的青玉鳳釵,襯得她蒼白的臉頰泛起月光般的瑩亮。
他知道,她時候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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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程,我們合奏一曲吧。”唐琬一邊撫琴,一邊說著,淡淡的語調中帶著一絲愧欠。
緩緩踱到她的正麵,趙士程從腰際取出玉簫,垂首微笑道:“好。”
正所謂,水至清則無魚,人至察則無徒。
心至悲則無淚。
趙士程閉上眼,清亮而不失悠揚的笛聲傾瀉而出,跟上琴聲的清越柔和,相得益彰、默契非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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頃刻間,天地化作紛飛的塵埃,開出一朵不屬於彼此的葬情花。
點滴的悅耳如同吹揚亂發的風,悲傷卻不羈。
這是他們最後的絕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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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那一日的沈園歸來,春風吹綠大地的同時,也吹走了唐琬最後的愛情,以及趙士程最初的心願。
當伊人遠去,黯淡了青玉古簪的絕美光華;當逝者如斯,埋葬了天各一方的愛情屍骨;
流轉千古的唯有那兩首催人淚下的《釵頭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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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日,唐琬彈盡最後一個音符,趙士程抱她在懷,低聲繾綣——
琬兒,你的生命裏不隻有我,我的身邊卻隻會有你一人駐足。
你踏秋天而來,便也隨秋風而去。
琬兒,走好!
我會等著,待到他百年之後,我再來與他一起,去到你身邊。
到時候,你再給我一個公平的機會,可以嗎?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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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PS——
其實趙士程一直是我心目中的良人。
豐神俊逸、氣度恢弘。最重要的,是那一份如海般的胸懷。
我一直認為男人一定要有廣闊的胸懷,不是簡單的老好人的脾氣,而是一種仿佛可以吸納一切的氣場,包容天地環宇,笑看滄海桑田。
但我知道,士程這樣的男人,不適合精明能幹、飛揚跋扈的現代女性——她們配不上他。
他的身邊,必然要站著一個安靜的女子,靜得如同當空皓月,卻無時無刻不透著遺世獨立的風情。
也隻有她了。
隻有唐琬那般嫻靜優雅、才蘊出眾又溫婉癡情的女子,才配得上他。
隻可惜,她在他之前已遇見了陸遊。
陸遊這種男人,文武雙全、才貫古今、溫雅多情,是個女子都難以不傾心。何況唐琬與他是青梅竹馬。
世人也多感慨陸遊與唐琬的愛情悲劇。
正所謂,人生如夢。
在這一場令人扼腕的夢中,趙士程是千夫所指的突兀存在。
又道是,人生如戲。
在這一出感人肺腑的戲裏,趙士程驚擾舞者是的刺耳音符。
有多少人拿他與陸遊做比較呢?
沒錯,他確實沒有陸遊那驚世駭俗又極為高產的詩才,與頻頻作詩悼念唐琬的放翁相比,士程確實可說是沉默得令人可以遺忘。
但是,才華等於深情嗎?
又有多少人看到了這段感情糾葛的另一麵呢?
當陸遊忙著與第二任妻子生孩子的時候,士程卻始終在那個角落裏,為唐琬守候著,並且終身未再娶。
如果陸遊是“母命難違”,那麼身為皇室後裔的趙士程,難道就不會麵臨“不孝有三,無後為大”的責難嗎?
可是,他依舊選擇了用自己的一生去珍愛和守護唐琬,在忍受父母苛責的同時,還要忍受那份難以想象的寂寞孤苦。
但事實上,那個女子卻至死都還愛著另一個男人。
……
我很喜歡陸遊,也很感慨於他與唐琬的愛情。曾經一度,讀了《釵頭鳳》會心痛地潸然淚下。
但當我寫完《碎鳳釵》的時候,再次閉上眼,心疼的感覺在左胸口再次蔓延出來。
這一次,卻是為了士程——那個胸懷如海的男子,在付出所有感情之後,終究隻換回別人旖旎之愛的影子。
可我相信,士程心中一定覺得那是值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