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風·碎鳳釵  綰髻描眉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186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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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清晨,當第一縷陽光透過窗柩照射進來的時候,唐琬便醒了。
    她剛想起身,卻被腰間的緊抱的雙手阻了一下。
    “琬兒……”士程微微睜開眼,神情有些迷蒙,環抱住妻子的手卻緊了緊。
    唐琬淺淺一笑,將他的手拿開,略顯調皮地刮刮他的高挺的鼻梁,道:“時候不早了,快些起吧,過會兒還要去看孩子們呢。”
    趙士程微笑,起身更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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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又是去看那群小鬼的日子。唐琬坐到鏡前梳妝,從鏡中望著丈夫的背影,想到自己這一生永不能生育,心中不免溢出絲絲苦淒。
    六年前,因為自己這方麵的缺陷,深愛的表哥陸遊被迫休妻。其後,唐琬在數年的委曲求全和筋疲力盡之後,終於抵抗不住陸母的逼迫,懷著一顆千瘡百孔的心,回到蠡城的娘家。
    卻不料,遇到了趙士程。
    更令她想不到的是士程的寬容大度和一片真心。使她難以拒絕的堅定和柔情,漸漸填補了她原本已經蒼白了的感情世界。
    可是,她對他無以為報。
    她不能給他毫無瑕疵的身心,她無法為他生兒育女,她甚至難以許諾他全部的愛情。
    或許她能做的隻是努力讓自己遺忘。
    可遺忘,偏偏是這世間,最難駕馭的本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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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琬兒,怎麼了?不舒服嗎?”一雙溫暖的手掌撫上唐琬完全散下的烏黑長發,一瞬間令她的心平靜下來。
    回眸一笑,她莞爾:“沒有,我沒事。”
    趙士程仔細端詳了一番妻子的臉色,這才放心一笑,接過唐琬手中的雕花木梳,一手撫發,一手持梳,順著那墨硯般的烏絲輕柔地遊走。
    不久,士程將唐琬那已被梳通柔順的長發綰成輕盈的蟬鬢,順手拿起一支羊脂玉釵,緩緩插入發髻。
    唐琬抬手輕撫發釵,晶瑩的羊脂白玉在墨發間散發著透潤的光澤,明明是溫潤已極,卻不知怎地總有些突兀感。
    趙士程也微笑道:“看來琬兒還是戴那枚青玉鳳簪最適合。”
    唐琬輕扯下嘴角,淡淡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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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年前,陸家向唐家登門求親,送上一枚價值不菲的青質古玉鳳雕發釵,作為聘禮和定情之物。那是陸家的家傳之寶,以上好的棠色青玉和精美的鳳形聞名一時,人謂其——“釵頭鳳”。
    離開陸家之後,陸母曾要求陸遊取回唐琬處的釵頭鳳,陸遊堅拒,母不悅。直至陸遊以續娶了王氏為條件,交換釵頭鳳的所有權,陸母這才作罷。
    對於唐琬來說,那也許是陸遊留給自己的,最後的牽絆。但既已改嫁,便不能總帶著前夫所贈之物,因此唐琬近年來一直將青玉鳳簪深深藏在梳妝盒底,如同深藏心底的那個人,輕易不再觸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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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趙士程此刻已經執起眉筆沾上螺黛,開始為唐琬描眉。用筆細致,嘴角含笑。
    唐琬凝視著丈夫認真的模樣,輕輕地歎了口氣。
    前程往事,不提也罷。
    整理心緒後,她的臉上依舊是那一抹淡笑,卻已收起那份憂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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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飯餘,趙唐夫妻二人向王爺王妃問安後,便動身去了唐府。
    唐府之主、唐琬之父唐閎正在後院的棗樹下給一群孩子們授課。
    “父親。”士程攜唐琬而入,立刻有孩子跑到他們身邊,士程拍拍身邊一個小男孩的臉,又抱了抱另一邊一個小女孩。
    唐閎站起身,朗聲一笑,年過半百的身體依舊硬朗如初:“哈哈,士程,琬兒,你們來了,孩子們想你們得緊啊。”
    唐琬和士程相視一笑,拉著孩子們坐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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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院子裏共有八個孩子,都是六七歲的模樣,是唐琬這些年在街頭救治的一些受傷乞兒。她自己沒有孩子,又喜歡孩子,見這些流浪的孩童無家可歸,心存憐憫,又不能把他們帶進趙王府,便和趙士程商量著,帶他們回了唐府。
    自唐琬改嫁後,唐閎見夫妻二人還算相敬如賓舉案齊眉,也放了心。因僅有一女,妻子去得也早,年老了免不了孤寂蒼涼,有這群孩子相伴,唐府也有了生氣。
    趙士程坐在樹下,一群孩子圍在他身邊,聽他描述京城臨安的勝景。唐琬給孩子們發了新繡的錦囊,藍色的囊中放了男兒適宜的麝香,粉色的囊中則加了女孩喜愛的茉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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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親。”唐琬發完香囊,叫住了欲離去父親唐閎,“父親最近可有去過臨安?”
    “臨安?”唐閎疑惑,“為父許久不去京城了。琬兒問這做什麼?”
    唐琬低頭,聲若蚊嚶:“我聽說……表嫂有了身孕……父親看,我們是否該送禮……”
    唐閎先是一愣,隨即橫眉豎起,略帶斥責道:“琬兒,陸家的事,早已與我們無關,你勿於記掛!”
    長睫微顫,唐琬閉目斂起一段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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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沉默間,耳邊不時傳來趙士程與孩子嬉戲的笑聲,掩蓋了一絲尷尬。
    “琬兒,你知不知道,趙家已經派人與我商量,以你的夫家名義,給陸家送去一份賀禮。”唐閎望了望天,緩緩說道。
    唐琬微怔,露出一抹驚詫。
    “你和陸遊的事早已不是秘密。趙家是皇室貴胄,自不會表現得太罅隙,但正因為他們是皇室,有些事你也應該明白……”唐閎眸光微閃,鄭重道,“那些壓力一直由士程為你擔著,那是他疼你寵你,但你也要為他著想著,那麼多年了,該放下的就放下吧。”
    許久,唐琬抬起頭,露出盈盈淺笑:“父親,琬兒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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