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也沒有想到，一個中秋燈會竟能熱鬧成這樣，說什麼盛大、隆重之類，不過也是官話，本沒當真，這下可好，我泱泱子民啊，竟把聖上也給活活地從身邊擠散了開去。
    “糟了，”言洛茫然地望著人群，“這回丞相大人一定不會饒了我們的。”
    在黑壓壓的人海中奮戰了大半個時辰之後，我早已是筋疲力盡。
    “皇上和雲軒也真是的，還專挑這種日子出來。”我說得有氣無力，抓著言洛的手臂才站穩下來。
    “誒？”他忽然伸長脖子，望向我身後，“他們在那裏！啊，丞相他們也在。”
    拚盡全力地擠到了那裏，為避免暴露身份，大家隻互相打了個照麵，也顧不得說話。
    其實，燈會什麼的也就那麼回事，無非就是幾盞花燈，幾簇煙火，幾聯花燈上提著的燈謎、詩詞之類，這幾個人怕是在深宮大院待得太久，才會對人氣如此旺盛的地方大感興趣。
    “誒？你們看，這裏有首詩好奇怪啊。”七公主指著一盞燈籠上的詩文，念道，“山彼有蠻蛇，過樹兩枝落。豎之淩冠首，便自稱龍孫。”
    郡主念完，不覺好奇地扯了扯一旁夜明的袖子：“這是什麼意思啊？”
    夜明又看了遍詩文，回答道：“就是說，山的那邊有一條蛇，經過樹下的時候，掉落了兩根樹枝，然後它把樹枝當成犄角豎在頭頂，就自以為是龍了。”
    “哦，”郡主了然道，“寫這詩的人是在嘲諷那條蛇嗎？”
    我捏了捏言洛的手，不安地與他對視一眼。
    這詩看似寫得粗糙，實則寓意深遠，表麵是在諷蛇，實則卻是諷人。龍孫，也即帝王之後，難道此詩是在諷刺當今皇上並非皇族後裔嗎？
    皇上不動聲色，隻問那賣燈的人：“這詩是誰寫的？怎麼連個韻腳也不押？”
    “我也不知道，”那人回答，“燈都列在這裏，誰都能在上頭題字。不過，這首童謠似乎是最近流傳開來的，說是孩童們晚上做夢時夢見的。”
    興致被掃了大半，燈會還未結束，我們就匆忙趕回了宮裏。
    把夜明和七公主打發走後，一行人來至禦書房中。
    皇上站在案前，背著雙手來回踱著步，而後轉身對丞相說道：“去查查，那首詩是從哪裏流傳出來的。”
    “是。”丞相回完話，就退出了禦書房。
    “言洛，在西域審問那個教主的時候，打聽出什麼了嗎？”皇上忽而問道。
    我深吸一口氣，看言洛也是謹慎地沉默著，不敢妄作回答。
    “那個人會是誰呢？”他如同自語一般，卻又將目光投在言洛的身上，“是六皇叔嗎？”
    如此看來，這回是要將一切都說開了。
    言洛猶豫再三，才回道：“以教主的描述來看，應該是他沒錯。但畢竟不是親眼所見，而且，如果六皇叔真的還活著，他能夠一直隱藏到現在，也並不是那麼容易就能暴露身份的，我實在也不能完全肯定。”
    “是嗎，”他說得漫不經心，“怎麼回來的時候，都沒有聽你說起呢？”
    “皇上……”言洛解釋道，“其實我們……”
    “不必多言了，朕都知道，”他說，“如果真的是六皇叔，我想他這次勢必要卷土重來，一旦被掌握先機，恐怕難免會有一場禍亂。所以，朕今日找你們來，就是為了商量對策的。”
    對策？和我們商量對策？不知道是應該惶恐多一點，還是震驚多一點，我和言洛都不免顯得有些慌亂。
    “你們記住，接下來朕所說的話，絕不能讓這裏以外的人知道一個字，明白嗎？”
    我望著言洛，手心在他的緊握中滲出一層冷汗，從涉及到這個秘密開始，我們或許就不可避免地要被卷入這場紛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