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她怎麼會變成我妹妹呢？她怎麼會……會被我爹收養了？”
    “所以我才說這個事情很複雜嘛，說得我口都渴了，”他不慌不忙地沏上一杯茶，抿了一口，“那個梁王一直處心積慮地打壓著太子一方的勢力，而太子妃的娘家一向在朝中很有威望，於是就成了他首先要鏟除的對象。總兵一家遭到陷害，舉家上下都被押入大牢，聽候發落，懷抱公主從宮中趕回的總兵聽說官兵已進府拿人，未免公主遭受牢獄之苦，他就將孩子暫時寄放在一個舊部的家中，而謊稱自己的孩子在出生時就已夭折。
    “可惜，那個部下認定總兵一家難逃此劫，怕留著這孩子反會惹禍上身，而這廝又嗜賭成性，欠下大堆賭債，一聽說有人要收養女嬰，就把孩子賣了，還掉一部分債務，然後逃離了京城。”
    “原來是這樣……”我恍悟道。
    “總兵一家，直到六年前，也就是皇上長到十二歲上的時候，才得以平反。而丞相大人恰是總兵夫人的親弟弟，所以一直以來他都對梁王恨之入骨。”
    “你說丞相是總兵夫人的親弟弟，而皇上又是夫人所生，那樣一來……”我說，“丞相大人豈不是皇上的舅舅？”
    “沒錯。”
    “等一等，你讓我理一下這幾個人的關係……”
    “你看，我就說很複雜的吧。”
    “好了，你繼續。”
    “我講到哪裏了？”
    “……”
    “哦對了對了，”他繼續說下去道，“後來先帝還是把皇位傳給了卿宗，梁王白忙一場，但仍然掌握著相當的大權，對卿宗來說也是一個巨大的威脅。卿宗在位期間，曾經試圖為總兵一家翻案，卻一直受到梁王和太後多方勢力的鉗製。七年後，卿宗和陵皇後相繼去世，皇上七歲繼位，又失去雙親庇護，於是梁王趁機自封攝政，獨攬大權。這期間，梁王獨斷專行、恣意妄為，引得親王、朝臣紛紛不滿。後來經多方提攜，當時隻有二十歲的林默寒被授以宰相之職。梁王以為年輕人不成氣候，並沒有多加阻撓。可是，他實在小看了他，在不到三年的時間裏，丞相就已經控製了朝中所有大權，借眾人對梁王的不滿，他替總兵翻了案，最後還以謀反罪將梁王判去充軍，結果在途中，梁王就暴斃身亡了。”
    我仔細地聽完，回憶起近來發生的諸多事端，不免有些憂慮：“這些事你是怎麼知道的？除你以外，還有多少人了解此事？”
    “其實，我也是斷斷續續地查了很久。”言洛說，“隻是因為我與他們都有所接觸，所以才隱約察覺到一些線索。現在總兵一家已經歸隱，朝中知道此事的就隻有丞相和十三皇叔。你還記得在漓縣翻出的那起舊案嗎？死者就是那對賣掉了公主的夫婦，那塊禦賜的金鎖就是從公主身上得來。我猜測，那次正是丞相大人殺人滅口。”
    我不由得一陣心驚：“那他知道月憐就是公主嗎？”
    言洛點了點頭：“我想他應該知道，而且不僅他知道，十三皇叔恐怕也知道，還有……另一個人。”
    “誰？”
    “六王爺梁王。”
    “可是……可是他不都已經……”
    “誰也沒有親眼見到他的屍骨，而且當初丞相大人之所以將他趕盡殺絕，就是因為他開始懷疑起皇上的身份。我想，六皇叔可能並沒有死。而最近四處那麼不太平，各地都出現內亂，恐怕就是他在背後搗鬼。”
    “難道說，那個在西域作亂的背後主謀，那個中原人……就是他？”
    “審問完那個教主之後，我就肯定了，絕對是他。而且他似乎有意要將此事宣揚出去，以動搖軍心，一旦證明皇上並非皇室子孫，那皇上的帝位可就難保了。現在，竟然連一個小小的教主都知道這件事，如果再繼續散播開去，後果不堪設想。月蓉，千萬不可能讓他們發覺你已經得知此事，要不然，恐怕連你也會性命不保。”
    “言洛，”我不安地抓住他的手，“所以你才不讓我中舉，不讓我做官，為的是不讓我引起他們的注意。是嗎？”
    “我的確是那麼想的，不過他們一旦懷疑起來，無論你如何小心翼翼都是無濟於事，所以，還是由著你的想法，順其自然吧。”
    “為什麼你到現在才告訴我？”
    “月蓉，”他說，“我也是最近才把一切都了解清楚的，而且你不知道的話或許更好，就算知道了也不能改變什麼，反而會徒增煩惱。不過，這次你被挾持，一旦丞相知道教主和梁王的關係，就不得不懷疑你從他口中得知了什麼。”
    “所以你審完人，就把他給逼瘋了？”
    “哦，那個純粹是我的興趣，反正他早晚都要死的。”
    “……”
    “月蓉，你一定要裝作什麼都不知道，就連對你爹娘也不可以提起半個字，稍有不慎，便有可能招致殺身之禍。”
    我沉默地低下頭，一時間得知這樣的事實，對於我，多少還是有些突然。
    “不過，你也不要太擔心，”言洛握了一下我的手，“我絕不會讓你出事的。”
    四周靜得出奇，連窗外的蟬鳴也已經停息下去。我望著言洛的雙眼，有些失神。這個人一直都在保護著我，這個人從三歲起就不停地折磨我、欺負我。
    “言洛，”我說，“你真的……真的是這個世界上最最討厭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