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相遇 062 墳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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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條山路之上,依舊與以前一樣荒涼,放眼望去空蕩蕩的無一個人影,但是南楓知道這條路至少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人走過了,路上已長滿了雜草。
一年前,這裏雖然荒涼,但好歹有黃溝村民行走於此,前往東風城購置日常所用物什;也有一部分東風城中的人,與村中人或是親戚,或是朋友,經常由此前往黃溝村做客。可是自一年前……
東風城的人,紛紛揚言這裏鬧了鬼或者是這個村的人不知因何觸怒了上天,一年前的黃昏,村中狂風大作;一年前的夜裏,這裏電閃雷鳴……第二日,村中空蕩蕩的再無一人,唯見得地麵通紅,空氣中彌漫著濃烈的血腥味。
所以一時間這裏成了東風城居民心目中的最恐怖的所在,以至於要是有哪家孩童不聽話,大人隻要一說“再不聽話就帶你去黃溝村”,那孩童立刻變得乖巧下來,怯怯的躲在大人身後瑟瑟發抖。
南楓獨自一個人行走在這條崎嶇的山路上,時而微笑,時而沉默,時而無奈的搖了搖頭。或許對於東風城的居民來說,這裏是恐懼的,但是對於南楓而言,卻是親切。周圍的一切,那山,那石,那樹,似萬年不變一樣,落在南楓眼中滿是熟悉。南楓甚至可以閉上眼睛,說出前方會有什麼形狀的石頭,路邊會有幾顆多粗多粗的樹。
多少次來,這裏一直是魂牽夢縈的所在,隻可惜景物依舊,人卻不在了……
“日落處,人已散去,唯見一片狼藉”喃喃的念叨著從沈醉口中吐出的這句話,南楓苦笑著搖搖頭,而後長長的吐了口氣,暗暗想到:“沈醉,嗬,很有意思的人,給人的感覺很奇特……”
前方是一片灌木叢。一年前,這裏曾經因為一場戰鬥的波及而導致周圍光禿禿的一片,更是在地上留下了一條狹長幽深的裂縫,似斧頭劈成的一般;一年前,就是在這裏,他的父親被殺,妹妹被掠,母親為救他而埋骨於此地。南楓眼中不禁閃過一陣憂傷,數顆熱淚滾落了下來。走上前去,輕輕的扒開灌木叢,望了望周邊長滿了野草的裂縫,又麵色沉重的注視著麵前一塊平地,而後雙膝一曲,恭恭敬敬的磕了三個響頭,方站起身來緩緩走出了灌木叢。
夜幕已然降臨,四周寂靜無聲。
南楓似乎好無所覺,腳下依舊不快不慢的向著黃溝村走去。不知道過了多久直至前方隱隱出現一座村莊的輪廓,南楓方加快了腳步。可是不知何故,隨著那村莊與自己越來越近,南楓發覺腳步越來越沉重,似乎每邁出一步都用盡生平的力氣般,而心中亦劇烈的跳動了起來,終於走到了村莊的入口處,南楓居然再也邁不開腳步,終於聽了下來。抬頭望著黑暗中村落大門門頭之上隱約所見的三個黑影,南楓知道那是三個大字——“黃溝村”。
深深的吸了口氣,南楓嘴角微微揚了揚,終於邁開了腳步向著村中走去。這村中人家不過六七戶,大多聚攏在一起。南楓每路過一戶人家,腳步就會快上幾分,終於在村落的竹籬圍牆前一戶人家停了下來。
顫抖的推開了門,無數灰塵立刻落在了頭上,南楓卻似毫無察覺,輕車熟路般怔怔的向著房屋中間走去。
燈亮了。
房中的家具很簡單,大多和一般人家一樣,有著數張板凳,一張方桌,一張床,盡管簡陋,卻擺設的給人一種賞心悅目的感覺。而在一旁的牆上,掛著一副山水畫,拐角處還擺著一隻花瓶,花瓶中插著幾支黃褐色的梗狀物體,似乎仍有殘香。
如果說有什麼東西是一般農家所不能有的,那便是床前的一個蒲團和不遠處幾本厚厚的書吧!
這裏的一切,都落滿了灰塵。
“爸爸,媽媽,琳妹……”喃喃的念叨著,南楓仔細的打量著這一切。每一樣物品,南楓都要逐一凝視好一會兒,方伸出手指輕拭去其上的灰塵,撫摸著。
目光終於落在了那個蒲團之上,南楓身體明顯一怔,繼而眼圈一紅,落下淚來。輕輕彈去其上的灰塵,南楓將蒲團摟在懷中,恍惚所見自己正向著南天跑去,嘴角不由掛起一絲微笑。
“爸爸,爸爸!”一顛一顛的向自己坐在地上的父親跑去,還沒到他身邊南楓就已經大大的伸開自己的手臂:“爸爸爸爸,你在幹嘛呀?”
一把摟住南楓撲過來的身體,父親輕笑間不斷撓起了他的癢癢,逗得他“嗬嗬”大笑,半晌才抱著他從地上站起來:“爸爸在修行呀!”
“修行是什麼呀?為什麼要修行呀?”
“修行呢?就是讓自己變得很厲害很厲害,然後就可以保護我可愛的楓兒了啊!”對著南楓親了一口,父親捏了捏他的鼻子說道。
“恩,那楓兒以後也要修行,也要變得厲害厲害的,然後在爸爸媽媽都老的時候,來保護爸爸媽媽!”
“恩,楓兒真乖,那等你以後長大了,爸爸親手教你好不好?”
“恩!拉鉤鉤哦!”
“恩,拉呀拉鉤鉤,一萬年不反悔……”
……
想著想著,南楓的笑容漸漸變得苦澀了起來,道:“爸爸,你說過等我長大了就叫我修行的,可是現在我長大了,你卻……你卻跑了,你不肯見楓兒了……爸爸,我們的拉鉤鉤……”
長長的出了口氣,南楓擦了擦眼角,小心翼翼的將蒲團放回原處,而後站起身來。
一夜無眠,直至東方泛白,南楓方打開了門,紅著眼睛走了出來。
深深的回過頭去向著房間看了一眼,又細細的打量著黃溝村的其他地方,南楓終於邁開腳步,向著村外走去。
村外不遠處,一座山頭之上一片墳塋。南楓跪在地上朝著一座墳塋“咚咚”磕了三個響頭,淚水不斷的滴落在地上。那墳塋比起其他墳塋要大了不少,土色亦新了許多,墳塋前立著一塊石碑,上麵刻著“南天,狐嬌兒”除此之外再無別的隻字片語。
這座墳塋,是半年前南楓所立,其中隻有狐嬌兒的骨灰罷了!
從懷中顫抖的摸出三條雪白的尾巴,南楓恭敬的放在了石碑上。雖然狐嬌兒死了有一年多了,可是這三條雪白的尾巴,依舊沒有一絲變化,雪亮光滑。
又是恭恭敬敬的磕了三個頭,南楓將狐尾拿在手中,一陣摩挲。狐尾像是感受到南楓的心情一般,似乎動了動,一股熟悉的氣息立刻自狐尾傳入南楓體內。南楓一怔,隻感覺身體溫暖無比,竟像是被母親摟如懷抱一般,淚水瞬間滴落在狐尾之上。
狐尾又是一動。
忽而右手心處一熱,那股炙熱的氣息似乎受到某種刺激一般,在南楓的體內快速的流傳起來,而於此同時,女媧石項鏈一聲輕吟,無數七彩的光芒立刻射在了狐尾之上,就在那一瞬間,狐尾真的想是活過來一般,紛紛從南楓手中脫離,掉落在地上上下翻滾個不停。
南楓大驚,正想將它們拾起,豈料腦中忽然一陣眩暈,不由閉上了眼睛,再睜開時朦朧中發現眼前站立一個全身透明的女子,含笑望著自己。
“媽媽!”南楓喃喃叫道,癡癡的笑了,向著女子撲去,而眼淚卻從未停止過掉落。
那透明的女子似乎歎了口氣,緊緊的摟住南楓,而後像以前一樣捏了捏他的鼻子,再輕輕撫了下他的額頭,一股涼意瞬間從她手中傳來,湧遍了南楓的全身,與他右手心湧出的炙熱氣息融合再了一起。南楓隻感到全身一陣舒適,不由嘴角含笑,睡了過去。
待到在醒來時,那三條狐狸的尾巴依舊在他的手中握著,項鏈也安安靜靜的掛在他的脖子上,一切似乎都沒有變,那隻是一個夢而已。南楓不由有些失望,暗想要是能永遠沉睡在那個夢中多好。隻是忽然背後傳來一絲異樣,南楓回過頭去,赫然發現自己身後多出了三條尾巴!
“媽媽……”南楓一愣,而後死死的注視著石碑說不出話來。半晌終長歎口氣站起身來。又深深的望了墳塋一眼,南楓轉身正欲離開。隻是剛剛轉身,他的動作忽然僵住了,像是不敢相信一般快速的轉過身去,他赫然發現,那石碑的頂端不知被誰刻畫了一個鈴鐺模樣的痕跡,而墳塋之上也有著許多散落的菊花瓣!
“不對呀!這個鈴鐺痕跡……還有這些花瓣……”喃喃的念叨著,看著那個鈴鐺的痕跡,南楓腦中似乎有著什麼東西一閃而過,站在原地苦思了半天依舊想不出個所以然,隻得深深的看了那鈴鐺一眼,而後又對著墳塋磕了三個頭,在瞥了瞥不遠處的那數十座墳塋,一咬牙轉身頭也不回的下了山。
“爸爸、媽媽、二狗、各位父老鄉親……有我在,你們安息吧!恩,還有木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