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是有限的，水從管道裏湧出來是無限的，按照道理地上的水應該多於血，可在門口眾人眼中，地上是猩紅一片，就連不遠處的屏風後的浴桶，也似乎有一個血淋淋的人，此刻還在湧出血來。
    “咕嚕咕嚕”不知是血還是水的聲音，從桶裏趟了出來，室內忽然升起一股水霧，室內朦朧起來，門口的捕快覺得自己就像是喝醉了似的，眼前所有都是扭曲的，就連牢牢站在地上的屏風都在上下浮動，像一艘船。
    捕快伸手擋住了眼睛，心想莫非是早上沒吃飯的原因？還是趕緊查看一下問題所在，不耐煩的問道：“這水哪裏來的。”
    他身邊的是這客棧的主人，有富貴人慣有的白肌膚，肥胖的身體，以及趨炎附勢的卑躬屈膝：“城外的河，您是知道的咱老板是個工匠發家的，不但水從河裏引進來，而且還可以在半道上加熱，等流出來的時候滾燙的似乎剛從鍋裏舀出來的。”
    捕快心底奇怪這人不是客棧的老板嗎？他這張臉，捕快可是熟悉得很，他跟城裏的老爺嗎，每天都要約黃昏後飲茶，縣衙的門檻唯有他跨的最勤快，雖說他看起來滿臉敬意，捕快卻不敢放肆，再一看室內，滾燙的氣息像怪物一般爬出門外：“她不會覺得燙麼？”方才開口就知道自己說了多餘的話，死人自然是不會覺得燙的。
    但是捕快身邊這個不承認是老板的老板卻顯然沒有發現這回事：“她已經是死人了，死得太可怕了，但當時地上沒有這麼多血，所以是我走進去的，看見的，她被開膛破肚像一條魚去了內髒，像一隻家禽在熱鍋裏去腥。這麼燙殺起來也不方便，可能……”
    捕快覺得嘴皮子這麼溜的人不會害怕，這個人不但沒有一點恐懼，而且似乎對死人也極其不尊重，他麵上害怕的是自己，是自己這一身官威。
    “你覺得為什麼要剝開她的皮呢？”
    “為了拿她身體裏的肉。”
    捕快驚訝道“她的內髒不在水裏？”
    “這個，那麼燙的水，滾了那麼久也該浮起來了，如果沒有……那說不定還在水裏，隻是被壓在她身下，小人沒看清，隻是覺得這人也許跟其他人一樣……”
    是的，這客棧裏可不止死了這一個女人。
    就在捕快走近這屋子的一瞬間，老板帶著包袱急急忙忙的衝到大門口，若不是瞧見了捕快，似乎就打算一走了之。
    “其他人在哪裏？”捕快心想這方才死去的人，也許沒有滿地的血汙，不會髒了自己一身的新裝。
    “就在樓上，誒，這……”客棧老板欲言又止：“大人……”
    那大人已經如魚躍龍門一般從拐角的樓梯飛上上一層的命案現場。獨留下客棧老板站在霧氣彌漫的命案現場，他望著這滿天的血海，忽的覺得那拂麵的不是水汽而是魂靈的手掌。
    “姑娘保佑，早點找到殺你的凶手，保佑我這客棧消停些吧，再來幾次就要關門了。”他碎碎念了幾句便把門關上了，門縫之間，一灘軟肉啪嗒一聲掉進血水裏，“咕嚕咕嚕”的聲音從它掉落的地方發出，仿佛是怪物在進食。
    “大人這是書生的房間，這書生啊，可是個大人物，是某個王子的心頭肉，他們雖然都是男人，可他們……”客棧老板左右手大拇指按在一起，朝捕快大人擠眉弄眼認為他可以明白：“這人的死也是奇怪啊，如果說樓下的姑娘是因為長得太好看，被人見色起意到是可以說得通嘛，可是這書生可是個男人呐，莫非這凶手男女不忌？”客棧老板越想越害怕：“聽說城裏也發生了好幾件這樣的事情，莫非都是同一個色魔作案。”
    捕快“沒想到老板不但不害怕，麵對屍體還能天馬行空的說笑話。”
    客棧老板此刻已經站在浴桶旁邊：“走得急，再說了，其實這客棧外頭四麵都是擺攤的販子，從夜間開始到淩晨小人報官，到大人降臨，那攤販子都一步不離，他說不定……”老板的臉上忽然變得青白：“說不定……他還在這裏呢。”這就是他一大早準備要逃的原因了，自家客棧裏住了一個殺人犯。而且已經死了兩個人，說不定下一個就是自己呢。
    “說的對，內髒一定還在這裏。”
    客棧老板表情忽然扭曲“其實早一刻，這姑娘的死的時候有人就說過了，內髒必定在客棧裏，可是……可是那些落單的人，那些去找這些東西的人，一個都沒有出現過。”
    捕快：“哦……這不隻是一個殺人的案，還是一個失蹤案，有多少人出事了？”
    “一共，一共……”客棧老板抬手抓頭：“一共……”
    捕快按住了即將崩潰的客棧老板的肩膀道：“慢慢想，也許到了時間就記得了。別急，一切都有盡頭。”
    “盡頭……”客棧老板摸了摸耳朵，他忽然聽到一股不應該出現在客棧裏的聲音，像在山穀，像在洞穴，從黑暗伸出傳過來的風，風裏卷著什麼東西的哀嚎。
    “那還有誰不見了呢？”
    “一個披著蓑衣的男人，一個看著很有錢的貴公子，他總是糾纏這個書生，還有一個矮個子，一個老先生，以及一個常來店裏做野味買賣的獵戶。”
    “他們叫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