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穿過山峽，浪拍打著懸崖峭壁，凶惡的獠牙長在怪鳥胸口，獨眼的鳥用骨架翅膀飛過洞口，裂開的嘴巴裏露出了一顆跳動的黑色心髒。
    這就是外麵的世界？
    果然和她生活了一輩子的地方完全不一樣。
    “你就那麼想回家？”
    她捂住了腦袋，這聲音就像是針一般穿過了她的頭顱，從內而外的刺著她的皮囊。
    不是回家，是想走出去。
    她坐在山洞口，仿佛一座雕塑。
    他坐在她身邊，等待她從痛苦中恢複平靜，撫摸著她柔順的腦袋，手心裏有冰冷的觸感。
    她順從的倒在他的懷裏，像隻貓，像他養的野獸，攀著他的胸膛，不知好歹的在他肩膀狠狠的咬上一口。
    “你怎麼不叫？”
    這不是心知肚明的事情麼？他用那雙眼睛黑色的瞳看著她，好似在問：“我叫了你不難受麼？”
    怪鳥呼嘯盤旋，似乎在尋找獵物，天瞬間熄滅了最後一點光明，在黑暗中，她更加舒適，她聞著血腥味，在他身上尋找武器，很遺憾他沒帶上從女人身上搜出來的武器，所以那刀是在隔壁，在那群被他俘虜過來的女人身邊？
    “事不過三。”
    她莫名其妙的四個字叫他覺得不安起來，她真的是我的孩子嗎？她不會是個局吧，一個師叔和師妹來捕獵我的局，但是她不過是個普通的人，沒學過仙術，頂多養了幾條會咬人的蟲子，憑她能成什麼事情？他輕輕的試探：“過三？”
    墨瞳自己也才耍了一個姑娘，他的俘虜也有十八個，跟三毫無關係。
    她捂著耳朵，喘息道：“放我走吧。我早晚會死在你手裏。”
    “誰得罪你了？”他轉身看著那個十八姑娘的洞穴，在如此困境，還有人有閑情情欺負人嗎？
    她捂住了耳朵。
    他不敢再開口，即便他壓低了聲音，也教她難過。真不知道她在關玉鑫身邊怎麼交流，一個瞎子還聽不得人說話。是怎麼活過這十幾年呢？
    “我想去江湖看看。”
    “就你？耳朵不好使，眼睛還沒好全，就想出去？”
    她捂著耳朵，壓抑住喉結裏的聲音，洞穴內沉寂許久“我娘也不許我出去。難不成我這輩子就隻能待在死人堆裏？”
    那還真就得呆在死人堆裏。
    她這樣的姑娘這樣的病狀，怎麼能到人群裏呢，難怪關玉鑫近些年都不在江湖走動了。
    他又開始信了。
    關玉鑫那麼討厭男人，除了自己不會再跟別的男人發生關係了。所以她必定是我的孩子。
    他忽然急不可耐的道：“為什麼你自己說話不會難受？”
    “我娘也一早就發現這個問題。”終於發現問題所在了嗎？怎麼，你能治？”
    “有沒有人告訴你，我是……”
    她撲倒了他，掐住他的脖子“閉嘴。”
    他沒有閉嘴，張開的嘴巴裏有東西無聲的飛了出來鑽進她的耳朵。
    “以聲音為食物的蟲子，所有的聲音都穿不進你的耳朵，他會吃下去，再跟您在心中溝通。所有的聲音都從你自己的身體裏發出來。這樣還會難受嗎？”
    她鬆開了手，坐在他的大腿上：“這樣我就可以去江湖看看了吧？”
    “你憑什麼認為我會帶你出去？”
    “那就把我放回去，我娘會帶我出去的。”
    他並沒有答應也沒有拒絕，洞穴內隻有黑暗，如果不是她感受到屁股下的溫熱，她會覺得他早就逃走了。
    為什麼用逃？
    “我可不能隨便現身。很多人想要我的命。”
    那從她心底穿出來的聲音，溫柔平穩，教人難生厭惡。這樣的聲音這幅麵孔居然是個采花大盜，真是教人防不勝防，難怪關玉鑫說隻要瞧不見就不會被騙。
    “那就把我放在一個地方，我自己走就行了。”
    “就憑你？沒走幾步就沒了。被人偷了，賣了。恩還不如就呆在我這裏，過的日子都是差不多的。”
    “除了你，這天底下還有誰能做那麼壞的事情？”
    “我壞？我哪裏壞？”
    “你看到我壞了？”
    他忽然嘶啞的笑著，把她拍到角落裏，她又掉進了那個懷抱裏，隻是此刻的他變得僵硬冰冷。
    她像是踩到了髒東西似的彈起來，抱緊雙臂抱怨道“你弄壞了我的玩具，死人做的屍體，沒有智商而且醜，會越來越臭，我總不能一直跟一個腐爛的東西待在一起。我會瘋掉的。”
    他沒想到關玉鑫果真在那個窮鄉僻囊裏研究出來不會腐爛的行屍：“你娘如今這麼厲害啦。”
    “你想打聽什麼？”
    黑暗中，心底忽然生出一個溫柔的聲音“什麼都不打聽。等你厲害些，我帶你出去玩。”
    她見人家氣弱，自己就強悍起來：“就在這洞穴裏，怎麼厲害得起來。”
    “這是你的問題。”
    他隻留下這句話就再也沒有開口，就好像他已經離開了，可她知道他沒有走。聲音沒有了，眼睛看不見了，可感覺還在，她當瞎子那麼多年，別的沒學利索，對危險的感知能力還沒有消失。那種奇怪的感覺告訴她，他就站在她麵前，站得很近。
    “啪”的一聲，是她一巴掌打得他頭歪臉紅，很難得他還是沒有發脾氣反而發笑，似乎覺得荒謬和可笑：“你還真的不怕我。”
    怕？
    為什麼要怕，她可是他的孩子。
    難不成他以為她不知道嗎？
    “一個瞎子在外麵有什麼意思。”他這話忽然一拐彎：“當然有意思，看美人是天底下最有意思的事情。我可以把你丟出去。”
    怪鳥衝向了洞口，他那張巨大的眼是血紅色的，像一塊紅寶石。
    風順著他肮髒的粘稠的羽毛鑽進洞穴，腥臭的味道撲麵而來，墨花道：“你要我死？你要摔死我？”
    “哦，我可不是要把你從這懸崖上丟下去。我是……”
    他伸手一探隔空把墨花抓了起來，他們之間就好像有一條無色的線，他飛出洞穴之外，一拳砸碎了怪鳥的眼珠子，也震碎了怪鳥的渾身骨骼，拖著墨花飛翔在寒冷的夜空。
    墨花耳聽八方，這是她這輩子聽得最多聲音的時候，她身後有一個人影撲向她，指尖劃過她的鞋底，紅色的鴛鴦鞋底是蓮花印。
    墨花轉頭瞧著一個人從洞穴口落下懸崖，伴隨著破碎的怪鳥降落，那一幕像個古怪的詭異的畫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