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飯了。”
    李慧敏站在門口，客廳開了蓄電的小夜燈，光線很暗，剛打開門入眼的是李慧敏那張青白的臉，元朗結結實實嚇了一跳，肩膀都明顯地抖了一下。
    李慧敏開門的瞬間她腳步也是一個踉蹌，然後母子二人對視一眼，都低低笑出了聲來，屋裏一整日的陰霾好似也在這幾聲輕笑中消散了。
    元豐調侃問道：“你們笑什麼呢？”
    李慧敏搶著答道：“剛剛你兒子一開門，客廳那光猛地一下打在他臉上把我嚇得夠嗆，你兒子也是，我看他整個人差點都竄起來了，不行了，太逗了。”
    她坐下後又笑得前仰後合，好半晌才停了下來。
    元豐就含笑看著她，等著她笑累了才說：“兒子，我和你老媽商量了，我們上午吃了一塊牛排現在就又有饑餓感了，也就是說我們現在也是需要進食的，你老媽買了三十多塊牛排，以後我們一天兩頓，一頓一塊三人分著吃，這樣應該能堅持半個月，半個月內救援能來最好，萬一來不了我們就得出門收集物資了。”
    牛排已經分成了平均的三等份，安靜地呆在三個碟子中。
    元朗沒有異議，輕輕嗯了一聲就將牛排塞進了口中，牛排分成三份後隻夠元朗滿滿當當的一口。
    牛排剛入腹一股奇妙的感覺就自腸胃蕩漾開來，枯萎的四肢百骸如久旱逢甘霖，貪婪地吮吸著四溢而開的陣陣暖意。
    難道？！
    元朗來回走了幾步，步子穩健有力了許多，身子也有了富餘的氣力，難不成血肉是鍛造他們身體的養料？
    元豐和李慧芳還在斯文地切牛排，李慧芳見元朗興奮地踱步也沒發現異常，出言提醒道：“別整出動靜了，萬一樓下的喪屍上來敲門了怎麼辦！”
    元朗迸發出抑製不住的興奮，眼中的血絲也似乎少了一些，話說得都有些不利索了：“你們不覺得我行動靈活了很多嗎？”
    元豐放下了刀叉，驚奇道：“確實靈活了很多，你剛剛回房間幹什麼了嗎？”
    元朗將頭搖成了撥浪鼓，指著牛排說道：“這牛排好像有奇效！吃下去就能感受到它瞬間在胃裏化成了能量滋養著身子，你們快試試！”
    元豐和李慧芳對著神乎其神的描述都有些半信半疑，但再吃下第一口後眼睛就都亮了起來，接二連三就實施了光盤行動。
    李慧芳先站了起來，連蹦了兩下，元朗如法炮製地提醒回去：“別整出動靜了，萬一樓下的喪屍上來敲門了怎麼辦！”
    元豐沉穩得多，隻是揮了幾下胳膊，將有些飄飄欲仙的兩人拉回現實道：“牛排就算對我們有奇效每日也隻能吃兩塊，外麵情況不明，還是先等待救援吧。”
    元朗附議道：“我們吃了血肉能強化身子，估計外麵的喪屍也是一樣的，他們可是吃了那麼多人，要是攻擊我們，我們肯定也不是對手，再說第一次吃牛排我們就能說話，第二次行動就自如了，說不定多吃幾次我們就能變回正常的人了，這樣救援軍隊到了我們就不用擔心會被當成活體實驗了。”
    生活有了希望就有了盼頭，元朗主動將碗筷收拾了，水還沒斷，但斷了也沒影響，因為一天下來元朗發現他們一家現在除了帶血的煎牛排外什麼也吃不了，其中也包括了白開水。
    他洗了碗筷出來就發現元豐將三人的被窩都搬到了玄關，不等他開口詢問元豐就解釋道：“屋子的這兩扇門是我們家最重要的防線，我們不能回房間休息了，需要睡在一起方便溝通，而且夜裏不能全睡，需要輪流守夜，我把廚房的菜刀也拿來了，一人一把。”
    李慧芳從衛生間出來，她剛洗了個澡，將身上的屍臭味都洗去了不少，見父子二人坐在各自的被窩裏就催促道：“你們也快去洗個澡，身上腐爛的味道不臭嗎？元朗你先去！洗久一點，多抹點沐浴露！要停水了你想洗可就洗不上了！”
    這是李慧芳的習慣，平常叫兒子，而要下達命令時就直呼其名。
    一家三口全洗了澡，香噴噴、美滋滋地窩在被窩裏，都以為這跌宕起伏的一天要以平靜謝幕時門口就突然地響了。
    他家入口有兩扇門，一扇鐵門和一扇木門，聲響是撞擊最外麵那扇鐵門發出的動靜。
    “咚！咚！咚！”
    門口連續響了幾聲後就僅剩下“呼哧呼哧”的低喘。
    李慧芳抓著元豐的手臂，她那張青白的臉上青色似乎已經褪盡了，隻剩煞白一片。
    三人都沒有動作，皆豎著耳朵聽著門外的動靜。
    腳步聲似乎遠了。
    元朗強撐著膽子，躡手躡腳打開木門，順著鐵門的貓眼悄悄地朝外看去。
    走廊上有聲控應急燈，能看見有個喪屍耷拉著腦袋朝著電梯的方向挪去。
    他剛剛將心揣會肚子裏，一張滿是血肉的臉就猛地在他眼前炸開！
    麵目上看不見原有的青白膚色，他一定吃過人，而且是將頭埋進血肉裏瘋狂地啃咬！
    元朗一個踉蹌就摔了個屁股蹲，門外的喪屍聽見動靜就開始瘋狂地撞門！
    他忙站起來把木門關上就同元豐和李慧芳縮到了一起，三人握著菜刀的手都有些顫抖。
    撞擊聲開始時十分劇烈，好在鐵門質量過硬，最後不知是不是撞累了，門外漸漸沒了聲響。
    元朗是沒有勇氣再過去查看動靜了，可正當三人鬆了一口氣時廚房就傳來了一陣玻璃碎裂的聲音！
    一陣低沉的嘶吼在房中每一個角落肆無忌憚地彌漫開來！
    有喪屍從廚房的窗戶闖進來了？
    元豐剛有起身的動作元朗就伸手攔住了，他不知從哪生出的勇氣，他知道老爸一定是要過去廚房查看情況，但老爸不過是個身材消瘦的中年教師，論打鬥肯定沒他這大小夥子能打，而且他還玩過一些喪屍遊戲，總的來說也算有些微不足道的經驗，他示意老爸拿著小夜燈跟在身後就搶先一步走了出去。
    寂靜是能勾動緊迫感的弦，李慧芳也跟在元豐的身後。
    喘息聲消失了，傳入耳中的聲音變成了黏稠的咀嚼聲。
    元朗悄悄將廚房的玻璃門打開，小夜燈的光線就照了進去，是一個男性喪屍，他正將頭埋在水桶裏瘋狂撕咬著。
    因為停電了，李慧芳為了不讓牛排變質把它們都從冰箱拿了出來，連著密封包裝袋一起放進灌滿水的水桶裏儲存。
    喪屍還是聽見了開門的聲響，他僵直地抬起頭，嘴邊還掛著沒有嚼碎的牛排，腥紅的眼珠隻是撇了一眼站在門口的一家三口就又低下了頭瘋狂地啃食著牛排。
    元朗聽見了身後李慧芳抑製不住的小聲嗚咽，守護和恐懼的天平瞬間傾斜，他操起菜刀幾步就走到了喪屍跟前，毫不猶豫提刀一揮，喪屍腦袋“哢擦”一聲就掉到了地上，腥臭的黑血奔湧了一地。
    隨著腦袋落地，元朗鋒芒畢露的勇氣就像是漏了氣的氣球，菜刀“哐當”一聲掉到了地上，他雙腳又有些發軟，好在及時靠在牆邊才沒栽到地上這灘烏血裏。
    元豐和李慧芳顧不上吃驚，忙上前將搖搖欲墜的元朗扶了出去。
    到了客廳元豐又折回去將廚房的門徹底鎖死。
    元朗被扶到沙發上就一直沒有說話。
    他殺人了？或許也算不上是人，但剛才他那一菜刀砍傷去時觸感是那樣真實，以及濺到腳踝的黑血都是溫熱的，那真的算不上一個人了嗎？
    李慧芳看出了元朗的茫然，拍著他後背寬慰道：“沒事的，沒事的，咱們就當殺了個怪物，你要是不殺他，他禍害完我們還會禍害更多人的，是不是？”
    是的！樓下的陳叔不就是他們咬死的？換個角度一想，元朗心底舒坦多了。
    元豐關了門回來見元朗狀態好多了就直入正題道：“我剛才注意到廚房那喪屍隻是抬頭看了我們一眼，並沒有朝我們發動攻擊，我在想是不是在他眼中我們也許算得上他們的同類。”
    元朗仔細一想確實如此，剛才他動作算不上風馳電擎，頂多是流暢，那喪屍卻沒有一絲防備，再說活人的血肉怎麼也比牛排好吃吧，他怎麼可能不撲過來？唯一的解釋就是在喪屍眼中他們並沒什麼特別的。
    李慧芳眼中有了喜色說道：“那就是說我們就算在街上遇到他們，他們是不會撲上來撕咬的？”
    元豐認同道：“理論上是這樣的。”
    元朗想到在家門口徘徊的幾隻喪屍，建議道：“我們明天先拿門外那幾隻喪屍試試水，如果他們不攻擊我們，我們就能出去尋找食物，家裏的牛排全讓廚房闖進來的喪屍霍霍了。”
    元豐心裏有些五味雜陳，兒子好像在不知不覺中真的長大了，那在懷中啼哭，嗷嗷待哺地奶娃娃好似一夜之間就長大了，剛才兒子攔住他，搶先前往廚房時，他不得不承認兒子已經高大得能將他和妻子護在身後了。
    他欣慰地拍拍元朗的肩，溫聲道：“你和你老媽先休息，不能三個人的神經都繃著，現在是十二點，我們三小時換一次班，一人能休息六個小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