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麵前這張臉，細眉杏眼，十四歲少年的臉，青澀幹淨，沒有一絲戾氣，看著也討人喜歡。
    他垂下眼，又舀了一勺治眼疾的湯藥送到夜傾羽嘴邊，夜傾羽依舊乖乖張嘴喝了下去。
    窗外屋簷下，絹糊的竹條編織的燈籠，於風雪中飄搖，在木條拚接的菱形窗戶上投下一片黑糊糊的陰影。
    喂夜傾羽喝完藥，將碗拿到灶房洗幹淨，又拿盆接了熱水，濕了臉巾，擰幹，然後走到榻前，坐下來為夜傾羽仔仔細細擦臉，臉巾上氤氳的熱氣徐徐散開，一點一點漫上他的臉。
    夜傾羽幹咳了幾聲，蒼白的臉泛起抹紅暈。
    一縷發絲從額前垂落，他輕輕替夜傾羽掖到耳後，手指微微觸碰到麵前人的臉，細膩光滑，並無太多飽經風霜的幹澀。
    年輕雖好，可青春易逝，他苦笑。
    他已經活了一千年。
    不老。
    不死。
    眼睜睜看著別人從呱呱墜地的嬰兒，到安詳閉眼躺進棺中的老人。
    永遠活著，就一定幸福？
    從牽掛一個人開始，便會發現，永遠活著，是種災難。
    你需眼睜睜看著心愛之人，年輕的麵龐一點點衰老，挺拔的身姿一寸寸佝僂，直到你親手挖好墳墓，將所愛之人埋葬。
    死去的人永遠活在你心中，日夜折磨你，糾纏你。而你，承載著這些記憶永生，永遠承受著無休止的思念和傷痛。
    門被風吹開，藍玉竹裹挾著風雪跨進門檻，腳上的白靴沾了些濕泥。
    “白衣，那孩子怎麼樣了？”
    “失明，失聰。”白子楓起身，將濕噠噠的麵巾搭到門後的印花盆沿上，“他不肯開口說話，尚不明確是否變啞?我已經熬了草藥，方才喂他喝下了。”
    “也不知是誰家的孩子?姑且將他養些時日，待他病好了，再送回去。”藍玉竹脫下大氅，探出門口半個身子，抖落大氅上麵的雪。
    “嗯。”白子楓點點頭，走過去為藍玉竹拍了拍身後落滿雪的長發，“不知學生們有沒有調皮搗蛋?”
    “我辦完事，順道去長老會為你告了假，你的課先暫由方旭來帶。”藍玉竹將大氅擱到書案上，然後走到炭盆後的短凳上坐下，順手拿起火鉗撥了撥燃著火星的木炭。
    “那我這個月的月俸，就由方旭來領。”白子楓走到榻前，扶夜傾羽在榻上慢慢躺下，然後俯身替他掖好被角。
    “我已經找方旭談過了，他很樂意幫忙，但不需要銀子作酬勞。”藍玉竹簡單回了句。
    “那代我謝過方旭。”
    “嗯。白衣，明日我要在水蓮天池秘境內閉關修煉一段時間，這孩子就隻能牢你一人費些心思了。”藍玉竹瞧了眼榻上躺著的夜傾羽，躊躇道。
    “你放心，閉關期間不必掛念這些事，我會一一處理好。”
    “這孩子晚上要不要人來照顧?”藍玉竹說著，從短凳上起身，慢慢走到榻前坐下，伸手摸了摸夜傾羽的額頭。
    “你明日有正事，先去休息，我晚上陪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