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烏雲從四麵八方聚攏過來，白日裏的好天氣一掃而光，轉眼間，便噼裏啪啦下起大雨來。
    這是入秋以後的第一場雨，涼嗖嗖的。
    四大宗主因著下雨，留宿慕容洵侯府上，聚在大堂內推杯換盞熱火朝天，絲毫不受屋外雨勢影響。幾個年紀差不多大的少主，則聚在慕容彥屋裏，抽陀螺玩兒。
    陀螺上大下尖，塗的五顏六色。
    萬梅宗的少主梅文手裏拿著繩子，將尖頭著地，一下一下抽著麵前的陀螺，陀螺旋轉時，形成一圈光環。
    “躲遠些！”
    夜傾羽聽到慕容彥冰冷的聲音，扶著雕花窗戶向前走了幾步，突然，一隻手伸過來抓住他的衣袖，“我送你回去。”
    不待他回答，這隻手的主人便扶著他撐著傘，推開房門，不顧身後眾人詫異的目光，走進雨中。
    “真不知慕容彥那倆兄弟討厭我什麼?若不是慕容夫人非要把我推進那小子房間，我才不會進去！”
    當然，慕容彥也不會放他進去。
    “大概跟我爹一樣。”淩青雲把傘向他那邊斜了斜。
    “你爹?”
    淩青雲沒答話。
    “也對，像我這種窮小子，他們瞧不上我正常。”夜傾羽又自嘲的笑笑。
    雨打傘麵，滴答滴答響著，二人沉默著向前走去。
    拐過花園，因為失明的緣故，夜傾羽聽力十分靈敏，所以聽到花園裏有人在說話。
    “我要回去了，我娘若是發現，又該說我了。”
    “小婉，我好不容易隨我爹來一趟，你多陪我一會兒好不好?”
    夜傾羽一聽便知，這是慕容婉和鳳凰宗的少主鳳瓊在花園裏說悄悄話。他倆一般大，十六歲，正是情竇初開的年紀。
    突然想起前世，自己為了慕容婉親手做的一盤糕點，竟決定要娶她的事，不覺嘴一咧，嘿嘿笑起來。
    又拐過一條青石小路，細雨被斜風吹入傘下，他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淩青雲扶著他上了台階，“吱扭”一聲推開房門，然後將他扶到桌前的椅子上坐下，躊躇著問:“你的眼睛……”
    “這不是被你家那幾條瘋狗咬的?”夜傾羽摸索起麵前的茶壺，給自己斟了杯茶。
    “咬了你眼睛?”淩青雲愣在原地。
    “噗！”夜傾羽嘴裏的涼茶剛喝進去，又一口噴出來，然後兩個手指回指自己的眼睛，“那我這倆玩意兒是什麼?”
    “眼睛。”
    “那你說咬了我眼睛?我是被你爹的狗咬傷，去山上采治狂犬病的草藥，誤食了毒草失明的。”
    淩青雲的臉發了白，指關節僵硬的蜷起，“……都怪我……”
    “不怪你，要怪就怪我出門不看黃曆，不該從你家門前經過。”
    “對不起……”
    雖然看不見麵前人的臉，但聽著麵前人自責的聲音，心頭還是微微一顫。這樣的人，本該是自己誌同道合的朋友，可自己卻在前世殺了他。
    那日，看著淩青雲頸上的血順著紫色衣襟流下來，有一瞬，他是後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