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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衡州沈府
“胡鬧”。
吳絮怡聽說兒子一連兩天都宿在外麵,派人去請了幾次都不肯回,氣得直拍桌子。她看向身邊掌事的大丫環,問道:“少奶奶這兩天在幹嘛?”。
丫環低首回道:“少奶奶這兩天都去了後山桃林放風箏。”
“現在呢?”
“剛有丫環去後院探視,說是還睡著呢!”
吳絮怡看了一眼外麵明晃晃的太陽,冷哼一聲道:“她倒是心大,自己男人兩日未歸了,還睡得這麼安穩。”
屋裏站著的下人見狀,都低頭屏息不敢吭聲。
吳絮怡對大丫環道:“去,把她給我請來。”
“是”,丫環領命,忙不失迭地去請人。
過了一會兒,靈樞走了進來,見她臉色不好,小心翼翼地請安道:“婆婆早安。”
吳絮怡坐在太師椅上看著靈樞,剛從被窩裏起來的她,臉上還泛著天然的紅潤,頓時來了脾氣,用生硬的口吻說道:“這都日上三竿了還早呢?”
靈樞一聽來者不善,偷瞄了一眼吳絮怡,低頭悶聲不答腔,心想:之前不是您自己說不用請安的嗎?怎麼今天倒計較起來了。
吳絮怡道:“我是免了你晨昏定省的規矩,可是自己男人在外麵夜不歸宿都兩天了,你竟然還睡得著?你這個少奶奶到底是怎麼當的?”吳絮怡把桌子拍得“咚咚”響。
靈樞頓時了然,心想,原來為這事啊!
吳絮怡看靈樞一臉不上心的樣子,操心地說道:“你呀,到底是年輕,雖說你們分房,但也不能由著他胡來呀,你才剛過門,男人就在外麵留宿,你不在乎,我們沈家還丟不起這個臉呢,你就不知道管管他嗎?”
“我~~~~”靈樞一時語塞,我管他?您這個當娘的都管不住,我一個掛名少奶奶還能管得住?靈樞不便爭論,硬生生地咽了口氣,低眉順目的回道:“婆婆說的是,媳婦兒大意了,願聽教誨。”
吳絮怡看她順服,氣就消了一半,一時也醒悟過來,到底是自己這邊理虧,語氣緩和下來,說道:“對待男人不能太縱容,你既然進了沈家門,就要明白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道理。像我們這樣的門楣,哪容得下那些不三不四的女人,就算要納小,也得是家世清白的姑娘,你若不拴住他的心,讓他被外麵的野鶯流燕粘上了,將來吃虧的還不是你嗎?難道你就願意同別的女人分享自己的丈夫?”
靈樞低頭不語,心裏雖不當回事,但表麵上還是裝出了一副謙卑領受的樣子,畢竟吳絮怡的這番話說得體己,她總不能不知好歹。
吳絮怡看她乖順的樣子,心裏一軟,想她畢竟是個未成人的姑娘,男女之事尚且懵懂,於是站起來牽住靈樞的一隻手,和顏悅色道:“好孩子,原是你受委屈了,我話是重了,也是真心為你好。明天你們還要回門,他再不肯回來我們也不好向親家交待,待會你就隨管家走一趟,親自把他叫回來吧。”
我請他?靈樞隻覺當頭一棒,腦海裏頓時浮現出沈灼華那幅囂張得意的嘴臉,心裏是一百萬個不願意,可一對上吳絮怡那近乎請求的目光,她就無法拒絕了,隻好硬著頭皮說了聲:“是,婆婆。”
。。。。。。
北京
素問滿足地伸了個懶腰,慢悠悠地睜開眼睛,窗外天已大亮,陽光像金粉一樣灑在房間。忽然,她“霍”地一下坐起來,低頭看了一眼身上的睡衣,拍拍自己的腦袋,奇怪,她怎麼啥都不記得了。
這時,宋媽在外麵敲門道:“小姐,您醒了嗎?”
素問忙下床,打開門笑道:“宋媽,我起來了”。
宋媽手上拿著一套衣服遞給她,和藹地說道:“小姐,少爺讓您換好衣服下去。”
素問接過來說道:“謝謝宋媽,我馬上下去。”
宋媽笑了笑,轉身離開,突然被素問叫住:“哎,等等”。
宋媽道:“小姐,還有什麼事嗎?”
素問小聲問道:“宋媽,昨晚我是怎麼回的房間啊?我這衣服是。。。。。。”
宋媽笑了笑,說道:“昨晚是少爺把你抱回來的,衣服是我換的。”
什,什麼?
素問站在門口發愣,努力回想昨晚的事,忽然難堪甩頭,隻覺臉上一陣臊熱。她想起來了,昨晚在六國飯店喝了不少酒,回來的路上睡著了,到家時,傅沛宸叫她下車,她卻死賴在車上怎麼也不肯下去。結果。。。。。。
天啊!素問用手遮臉,真是傅沛宸把她抱回來的,完了,完了,臉都丟盡了。
素問換好衣服,走到樓梯口,一眼就看見傅沛宸等在下麵,隻見他穿著一件雙排扣的立領風衣,頭發梳得黑亮整齊,有別軍裝時的冷俊,這樣的他看上去透著幾分儒雅,更顯俊逸瀟灑,素問臉一紅,為昨晚的失態有些不好意思。
傅沛宸看她磨磨蹭蹭,衝她叫道:“發什麼呆?還不快下來。”
“哦”,素問一陣尷尬,硬著頭皮跑了下來。
傅沛宸打量她一陣,忽然走進廚房,從裏麵找來一些鍋灰,素問狐疑地看著他,還沒來得及反應,就被他抹了一臉,素問拂開他的手,叫道:“傅沛宸,你幹什麼?”邊說邊用手擦臉。
“不許擦。”傅沛宸嚴肅地說道:“這是命令。”
素問憤怒地白了他一眼,不情願地停止了動作。
傅沛宸滿意道:“好了,出發吧。”
素問看了一眼鏡中的自己,黑色的裹腿褲,黑色的棉襖,頭上戴著一頂黑色圓氈帽,肩上還搭著一條白色毛巾,臉被抹黑,看上去就像是街頭拉車的車夫,憑什麼讓她扮成這樣?他自己卻人五人六的。
傅沛宸看她站著不動,催促道:“快點。”
。。。。。。
衡州
春光燦爛,東洲島上的“雅悅坊”又開啟了新一天的吟唱,沈灼華坐在二樓雅間的窗邊,忽然看見江岸一艘渡船上下來一抹粉色的身影,定睛一看,竟然是靈樞,身後還跟著管家和兩個丫環。
她怎麼來了?沈灼華倍感疑惑,莫非是我兩日不歸,專程過來尋我?沈灼華露出幾分得意的神情,目光追隨靈樞的身影走進坊間。過了一會兒,樓道裏傳來一陣細碎的腳步聲,沈灼華立馬坐正身子,端起茶碗,佯裝出認真聽曲的樣子。
靈樞走到雅間門口,管家做了個請的手勢,於是,那抹粉色倩影在婉轉的琵琶聲中像含著朝露的荷花,卷著湖麵的清風進來了。
沈灼華閉著眼睛搖頭晃腦,手指跟著節奏在桌上輕敲,他的鼻子聞到了一股清甜的香味,知道靈樞就站在跟前,卻裝作不知。
女人的直覺讓巧音撫琴的手停了下來,當她看到靈樞的第一眼,就已猜出她的身份。隻見靈樞穿著粉色綾襖,臉龐像盛開的桃花一般明媚可人,天真無邪的雙目教人一眼難忘。
巧音抱著琴緩緩起身,對著靈樞施了一禮,叫了聲:“少奶奶”。
靈樞打量著巧音,素衣白裙,蜂腰削背,一副弱風撫柳的樣子,看上去楚楚可憐,眉眼間卻帶著一股清冷與孤傲,像出汙泥而不染的青蓮,綽而不妖。看來沈灼華的眼光還是不錯的,這樣的女子也並非像婆婆說的那般不堪。
沈灼華終於睜開了眼,故作驚訝道:“你怎麼來了?”
靈樞也不看他,執行任務般地回道:“是你娘叫我來請你,不然我怎麼會來?”說完斜睨了他一眼,一副你別想多了的神情。
沈灼華冷哼一聲,對靈樞的態度極為不滿,擺手道:“不回,你自己回吧。”
管家這時急了,嘴裏喊著:“哎喲!我的小祖宗”,一邊彎腰近前來,懇求道:“少爺,咱別鬧了,少奶奶都親自來請您了,明天還要回門呢!您忘了老爺去省城時千叮嚀萬囑咐,就怕您誤事,您再不回去,夫人可就派電報給老爺了。”
沈灼華一聽要告他老爹,臉色微變,不敢再任性,看著靈樞自搭台階道:“醜丫頭,你們嚴府雖然規矩散漫,但我們沈府向來禮數周全,明天回門若不陪你走一趟顯得我們沈府失禮,得,這就跟你回去吧”。說完站了起來。
靈樞嘀咕一句:“誰稀罕你陪了。”
“你說什麼?”沈灼華走近她問,靈樞剛想開口,身後的秀禾扯了扯她的衣角,搶白道:“少奶奶說難得姑爺有這份心,很是感激。”
“哦”。沈灼華嘴角溢出笑容,故作大方的擺擺手道:“份內之事,誰叫我收了你這醜丫頭呢!”說完得意的拿起桌上的蛐蛐罐,一腳邁出房間,管家連忙跟了上去。
靈樞看著他走路都在搖晃的肩膀,埋怨地看了秀禾一眼,秀禾低頭不辯,靈樞無奈,她知道秀禾沒有錯,隻是讓沈灼華得意了一回,心裏有些不痛快。
巧音此時仍然抱著琵琶站著,沈灼華連招呼都沒打一聲就出去了,就連靈樞都看出來她臉上那抹掩飾不了的失落,不免為她歎息。於是衝她點點頭,微微一笑,算是告辭,秀禾與錦心也隨著主子略屈膝施了一禮,三人才走了出去。巧音忙還禮,心生幾分感動,沒想到出身尊貴的嚴府千金,對她這樣的人也能以禮相待。
下樓後,靈樞見沈灼華已經在江邊的一艘烏篷船上候著了,她和兩個丫環走過去,管家伸出胳膊,讓她搭著手腕上了船。靈樞進了船艙,管家與丫環分站在兩頭的甲板上,船艙裏就隻有沈灼華和靈樞兩人麵對麵坐著。為避免對視,兩人都不說話,一個側頭看著江麵,一個手上抱著蛐蛐罐閉目養神。
小船推開波浪,在江麵上小心行駛,搖櫓的聲音像一首催眠曲,沈灼華打了個嗑睡,跌落手裏的罐子,裏麵的蛐蛐跳了出來,靈樞一聲尖叫,忽地站起,船跟著晃了一下,沈灼華被驚醒連忙製止道:“喂,喂,別瞎跳。”
靈樞哪裏聽得進去,隻見那蛐蛐跳上她的裙子,正一路往上爬,她彎腰站著,一動也不敢動,急得大叫:“沈灼華,都是你幹的好事,快把你的臭蟲子抓走。”
沈灼華忍不住壞笑,覺得這畫麵真滑稽,心想:原來醜丫頭怕蟲,這下知道你的軟肋了。
靈樞見他無動於衷,急得再叫:“沈灼華,你快點。”
沈灼華看她急得要哭了,才懶洋洋地出手相助,隻見他隨手一捏,拿住了蛐蛐,然後拾起罐子放了進去。沈灼華蓋好蓋子,又特意拿布袋把罐子裝好,打上結,防止它再摔出來。
沈灼華把布袋子在靈樞眼前晃了晃,說道:“喏,這下沒事了”。
靈樞看他做完這些,舒了一口氣,用手拍了拍胸口,這時,一陣浪過來,船身歪了一下,靈樞腳底一滑向前撲倒,不偏不倚倒在了沈灼華的懷裏,這一下太突然,沈灼華下意識的雙手一抱,兩人你看我,我看你,都愣住了。
丫環和管家聽到動靜都不約而同地往裏看,隻見兩人親密地摟在一起,趕忙挪開各自的目光,忍不住低頭掩笑。
靈樞臉頰緋紅,掙紮著起來,沈灼華忙撒開手,一臉無辜地看著她,撇清道:“這可是你自己撲過來的”。
靈樞羞得無地自容,連忙逃去了甲板。沈灼華看著船頭甲板上的粉色背影深感不滿。她什麼意思?無辜給她當了一回人肉墊子,不感激就算了,還一臉嫌棄,好像我占她便宜似的。
沈灼華哼了一聲,不甘被漠視,這時,身旁的蛐蛐罐裏傳來了幾聲鳴叫,似乎也在為他不平,沈灼華忽然心生一計,不懷好意地笑了。
靈樞站在船頭,江風拂麵,臉上紅潮漸退,眼看著船就要靠岸,突然錦心大叫了一聲:“啊,蟲。”
“哪有蟲?”秀禾與靈樞同時望向錦心,害怕地問道。
“那,那~~~~”,錦心用手指著靈樞,隻見一隻蛐蛐趴在靈樞的肩上,頓時三個少女嚇作一團,靈樞急得亂跳,錦心和秀禾硬著頭皮幫她打蟲,沈灼華在後麵看得哈哈大笑,船身開始巨烈搖晃,突然“嘩”的一聲,站在最前麵的靈樞落了水。
“小姐~~~~”。
秀禾與錦心看著飛濺起來的水花同時叫出聲,沈灼華笑得更大聲了,秀禾再也顧不得什麼主子奴才的,衝著沈灼華大喊:“姑爺快救人啊!小姐不會水。”
“啊?”
沈灼華一愣,看到靈樞在水裏辛苦掙紮,心想糟了,再不敢玩笑,一躍跳入水中。
還好落水的地方離碼頭不遠,沈灼華直接把靈樞救上岸,船也跟著靠了過來,兩個丫環沒命似地跳下船跑過去,管家也急匆匆地趕來。
秀禾與錦心抓著胸口焦急看著昏過去的靈樞,懊悔自己沒能照顧好小姐,讓她遭了這麼大的罪。
沈灼華跪在靈樞的身邊,拍打著她的臉頰,喊道:“醜丫頭,醒醒”。
“小姐,小姐”。兩個丫環像熱鍋上的螞蟻,眼淚都出來了。
靈樞一動不動像死了過去,管家急得對沈灼華說:“少爺,少奶奶怕是嗆暈了。”
沈灼華見靈樞一臉蒼白再不敢耽擱,果斷地解開她頸上的兩粒盤扣,捏住她的鼻子,俯下頭給她渡氣,兩個丫環見到雙唇相貼的一幕頓時紅了臉,但一心牽掛著小姐也顧不得回避,沈灼華渡了氣,又在靈樞的胸口上有節奏地按壓了幾下,終於靈樞吐出一口水,咳了出來。
“醒了,醒了”。
丫環與管家終於鬆了口氣,靈樞緩緩地睜開眼睛,意識慢慢恢複,忽然看到沈灼華的臉就在眼前,發梢上的水珠滴在自己臉上,於是生氣地用力一推,沈灼華向後倒去,一屁股坐在草地上,兩個丫環扶起靈樞,三人頭也不回地向前走,沈灼華在後麵叫道:“哎,你個醜丫頭,怎麼翻臉不認人,若不是我救你。。。。。。”
“少爺”,管家適時的伸手扶他起來,並打斷了他的話,一麵提醒道:“您就少說兩句吧,少奶奶落水可是您捉弄的,擔心夫人責備。”
沈灼華望著靈樞濕透的背影在風中瑟縮發抖,忽然也覺得自己的玩笑開過了,心裏生出一絲內疚,於是拍拍屁股默默地跟上了她們。
一行人坐著馬車回到沈府,靈樞剛跨進大門就暈了過去,兩個丫環還沒叫出聲,沈灼華已經一把將她抱起,一路小跑向內院去,沿途的丫環小廝紛紛側目,消息很快傳到了吳絮怡的耳朵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