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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凰豔對我笑了笑,笑容如罌粟盛靡之花。
    “朕的皇後,你應該還記得清楚吧?”
    依稀仍能綽約浮起,昨日美人蕉樹下的少女,扶疏而立,周身衿持,眼裏卻透著渴慕。
    她喚我:太子哥哥。
    她寫了一手母後極為喜愛的梅花小楷,三天二頭往宮裏給母後送來她手抄的佛經;深宮高牆內的皇子皇女們一個個都是寂寞的金絲雀兒,她每一次變換著搜刮民間有趣的小玩藝進獻。她總有那麼合宜的借口出現在我的周圍,她總能那樣,進退有儀地對我襝衽道萬福。
    隻是,我總得記不太住她,就算,她的身份已是我內定的太子妃。
    直至,她倒戈相向,用決裂的眼神訴說著對我的恨意時。我才抑止不住心中的訝異,第一次正眼地打量起這個少女。
    她的恨令我困惑,因此,偶爾我會想起她。
    我靜靜地看著凰豔。他正在尋找一切可以控製我的軟肋——其實不必這樣,但若有,最大的那根就是他自己了。
    “你說,若將你交到皇手中會有什麼後果?朕真好奇,當年你究竟對皇後做了什麼?讓她對你切骨之深,竟到了不容你於世的地步?”
    那麼我又對你做過了什麼呢?讓你這般恨我?這是我暈厥之前,心中唯一轉過的一縷黯然魂思。
    醒來時四周俱是黑的。
    鼻尖縈繞著淡淡的簿荷香氣,半邊臉頰與手腕處都是涼涼的,竟是上了藥了。出口喚了一句,門吱呀便開了,一人打著燈進了來。
    我看著他身上的麒麟黑服:“你是鶯幾?”
    他平平道:“鶯九。”
    “外麵還有誰在?”
    “鶯三。”鶯九默了默說:“陛下早給你服下了軟筋散,雖不足量,但足以令內力潰散,勸公子不必再費心機。”
    我怔了怔,試著發力,體內卻綿軟無一絲回應,果真如此。
    “與我一起的那位公子,現在如何了?”
    “小人不知。”
    鶯九影子一樣站在我的麵前,我盯著他的木偶般的臉,一陣無力。“這裏是什麼地方?”
    “鳳州府。”
    鳳州府……他現在正和他的皇後,高坐明堂之上,接受百官的朝拜吧?
    我隻覺得心內一點點俱是涼意,半晌沒有開口。鶯九說:“公子若需要膳食可吩咐小人一聲。”我念頭一轉,想起了我忽略的一個細節。
    “你們是何時到達鳳州的?”
    “公子見到陛下的時候。”
    果然,給清秋下藥的另有其人。
    會是誰?
    是誰伺在暗中一早盯上了清秋他們?也不知道,碧棠現在如何了?
    鶯九退了出去,我緩緩倒在床上,思緒紛至遝來,我撫上唇瓣,不久前與他灼灼廝磨的溫度好似不存在過一般,指壓上心口,那裏蒼涼空茫一片。
    好似是入了夜,中間鶯九送過一次膳食,我見他似乎是不見我動箸便守著一直不走了般,於是懶懶動了幾箸。接著他又送來了簡單洗濯的用品,我安靜地接受了他的安排,感覺鶯九似乎也暗鬆了一口氣。
    不知多久,門外一陣低低的吵鬧聲。我根本沒睡,一下子便給驚起。
    鶯九的聲音說:“陛下吩咐了,裏麵關押的是重要人犯,任何人不得探望。”
    女人的聲音極威嚴地開口:“鶯九,鳳城府尹二日前遭一歹徒挾持,懷疑就是關在裏麵的人所為。你還不快退下,莫阻鳳城府尹辦案。”
    “娘娘請恕屬下無禮。沒有陛下的令牌,任何人不得放行。”
    “放肆!膽敢對皇後娘娘不敬!”一陣兵器撥刃之聲。
    我聽到這裏,一手拉開了門。
    數十道眼光嘩喇喇一下子刷在我身上。我的眼光越過那道一身繁複宮裝的麗人,她的身邊站著鳳城府尹,身後數十名重甲的大內侍衛——這群衣角繡有雙月標識的侍衛是能以一博十的好手,難怪鶯九與同伴一臉緊張。
    看來是有備而來。
    我最後的眼光終於放在宮裝麗人身上。她的眼光如二把錐子一般冷銳地盯著我。依稀仍可以看到當年那少女形跡,但隻覺陌生得緊。
    鳳城府尹啊一聲跳了出來,指著我道:“娘娘,就是這個歹人!”
    氣氛緊了一下,鶯九的麵色也變了,錚一聲抽開了刀。
    “拿下了!”
    這一刻,他們為爭一個我即將動手,我卻有一種看戲的荒謬感。
    我想起了凰豔所說的,眼前這個差點成為我的妻子的女人,迫切想置我以死地。
    她處事向來這麼周密有心計,事事總有那麼完美的借口。
    我適時說:“不要動手。皇後娘娘可移駕房中一敘?”
    這真是一個很糟糕的要求,尊貴的皇後怎麼可能與一名不知底子深淺的匪徒共居一室?我微微一笑,她來與不來自便,不是我所要斟酌的問題。轉身回到房中,不一會兒的時間,她力排眾議。
    鶯九他們顯然也不知如何是好,呆了半晌,愣是沒有攔住皇後。
    在她反手掩上了門之後,室中瞬間陷入難堪的死寂。
    我神色自若,她的卻並不好看。
    她描繪完美的眼眸裏,流轉過各種各樣濃烈的光芒。明明是負了我的人,卻來得比我更恨。
    隻是,她的丘壑暗傷皆與我無關。
    見她不開口,我忖了下,盡量一種平靜地聲音開口:“皇後娘娘想要我的命?”
    她瞪著我,眼光象要從我這裏瞪出二個洞。
    “可惜陛下似乎不太如娘娘的意。他似乎還不太想殺我呢。”
    不愧為宮裏拚搏過的女人,她的情緒很快鎮定了下來,扶了扶鬢,譏嘲道:“礙於朝野大臣的壓力,隻怕他沒有什麼選擇。”她嫵媚一笑:“我離家助他登基,十年來,離家一直掌握著朝中大權呢。你的生死,可不是全由他一人說了算。”
    我心裏緊了緊,他的登基之路想必是萬分艱難,使得那麼強勢狂悖的人,也在為帝十年後,仍隱忍外戚橫行的存在。
    凰豔想私下處置我,所以他沒有驚動外人,隻遣了暗衛前來;而眼前瘋狂的女人想飲一杯由我鮮血釀造的美酒,所以處心積慮地將我暴露在陽光之下。
    “怎麼,想求求我麼?”
    我側頭道:“娘娘想要了我的命,我焉敢不從。拿去了便是。隻是娘娘的方式,勢必會走一條比較艱苦的路,值不值得為我與陛下撕破臉皮了,娘娘可曾有想過?”
    她怔了怔,咬牙道:“你在說什麼?”
    我抿唇一笑:“娘娘有沒有興趣,與我做一個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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