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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爐冰簟鴛鴦錦,粉融香汗流山枕。
    室溫高得燙人,我的心亦變得熱熾。
    怦然情動之際,我輕挑清秋下頷,柔聲問道:“清秋,你可還認得出我是誰?”
    我要你記住,這一刻,與你共歡的人,是我。
    清秋的身子無法自控地拱向我,可那眼角,分明卻吟著淚光。
    他低沉沙啞的聲音伴著吟呻逸出:“不要這樣。”
    他的理智抗拒著我,身體卻做著最誠實的反應。我輕輕一笑,動手便扯掉他手腳的束縛。
    無需我點燃,清秋早以著火。
    深院靜,涼於水。我輕解重衫,愛撫蓮花郎麵。這一晌良宵,不問來日情由,拚卻一生休,盡君一日歡。
    ··········
    與清秋肉體上的歡契,早便有了。
    一開始,是我先引誘了他。
    清秋表麵英姿灑爽,溫文好禮,內心裏實則心氣高傲,拒人以千裏之外。
    他出身是西陸附庸國歸月國人。原來也是極顯赫的世家,熹帝十七年時降服我朝。我的父皇後來賜給了他一門朱姓。
    清秋自出現在太學第一天起,一直便是那群膏梁執絝眼中的焦點。
    他的容貌有著少見的俊美,皮色白皙細膩,眉眼朗若辰星,唇瓣嫣紅。韶好更勝女子。
    他經常一身白衣勝雪,漫步在那煙柳籠翠之間,一剪背影,能讓最不解風情的木頭呆子也失了心魂。
    他的十指修長剔透,指甲潔白瑩美。那班執絝不隻一次暗地裏猥褻地將他與章台巷名倌相提並論,一身凝脂梨花白,一點朱唇雪裏紅;那樣的身骨,真是玉石徹成,如此顛龍倒鳳,怕是比那初經人事的撞擊還要銷魂蝕骨數倍。
    很多人都在覬覦清秋,可是,清秋這朵含露的嬌蕊,卻帶著刺人荊棘。他的寒星鏢下,不知道無情擊退過多少狂蜂浪蝶。他從來沒有人讓人得逞過,隻除了我。
    這世間,風光與落魄,有時不過是行差踏錯了那一步。
    清秋這一生最大的錯誤,便是遇到了我。
    我時常在想,如果不是我的招惹,如果不是“他”的忌恨,清秋他該有怎麼樣的前程似錦,嬌妻美妾,如何的快意人生?
    當時,皇子間奪嫡的爭鬥以漸浮上台麵。我仗著父皇的特別寵愛,六歲便登上了太子之位;可是在我的上麵,還有一個對皇位一直虎視眈眈的大皇兄。
    說起來,收下玉樓與清秋,都不過是我與大皇兄明爭暗鬥之下的產物。
    玉樓原是大皇兄心愛之人,卻為了在我身邊布下一顆暗棋,煞費苦心地送給我。可惜大皇兄選錯了人,賠了夫人折了兵。玉樓以差點付出生命為代價,選擇了我。
    後來大皇兄的眼光放到了光芒漸放的清秋身上。除了看中了他的美色,也是有意要借用他背後所代表的歸月國力量。隻是,大皇兄有掠奪的野心,卻沒有禮賢下士的心腸,在這件事上,他又用錯了方法。
    他將清秋騙到了章王殿,在酒裏下了強劑的催情藥,想逼迫清秋屈從受犯。
    在最緊要的關頭,我救下了清秋。
    自詡為君子的人,永遠不會趁人之危。
    我給清秋備下最華貴的玉床,給他送去了最美麗的宮女。
    相處熟了之後,我發現,清秋其實是一個很簡單的人。他待自己十分刻苦嚴格,也十分自律,不計居室簡陋,不嫌粗茶淡飯,更沒有什麼特別的愛好。我因此經常取笑他真是榆木打造的一個實心人。
    讓一個人效忠的方法,就是收複他的心。那個時候,我還不擅使所學到的那些帝王之術,恩威並濟。我用了最拙劣的方法。
    我故意跟他示好,故意接近他。我會興之所至,突然出現在他沐浴的時候,給他遞過一方香帕;我會在他月夜舞劍之時,為他引簫伴奏,時而一腔豪情,時而婉轉纏綿。清秋就這麼一步步入戲,連我也分不清楚,最後的他,究竟是因為太華沐池薰的暖玉香動了情,還是那一夜劍舞零落的飛花迷了他的眼,驕傲的他甘心地獻上了自己的身體。
    清秋說,玉樓待你真是情深義重,但是我,也可以。
    他說,你為太子我願當你侍應;他朝得承大典,我願為你殿下之臣,這一生我將矢誌不變,但願你不會相負。
    我說,我們都會在一起。
    是的,當時,我真的單純的認為,玉樓,清秋和我,會一直一直那樣下去。
    可是,最終還是因為“他”的出現而變化了。
    他與玉樓,清秋是完全不同的人。可是很奇怪,自看到他第一眼起,我便經常拿他同身邊的人比較。
    開始,是拿他與玉樓,清秋比較,後來,卻是拿清秋、玉樓與他比較。
    我並不懂得那麼奇妙的情懷,隻知道對他的印象,就在他的對我狂桀不馴的挑釁,征服的眼神中,在他年輕妖魅的身子處處透出的放浪引誘過程中,日漸鮮明起來。
    身邊的人都勸我,這少年將會是東宮的癰疽惡肉,一旦發炎,將會是我心腹大患。
    而我,明知道事情會往我難以控製的方麵發展,卻一再的縱容了他。
    無論我做了什麼,玉樓永遠都隻對我溫馴順從;清秋卻是在這個時候逐漸地疏離起來,在某一天,他甚至連身體也不願意讓我再碰了。當時我詫異,歡愛本來就是建立在你情我願的立場上,我尊重他的決定,卻惟獨忘了問他,這是怎麼了?
    假如,我不是將那場相識當作一場遊戲,我會正視到清秋眼中漸現的認真與痛色。
    當時的自己,從來沒意識到這一場讓自己頗為得意的竊玉遊戲,是一個多麼殘忍的傷害。直至,當我也嚐試到了情動的滋味,默默地記掛住了某人,為他一句話,一個笑而輾轉反側的時候,那個人,給了我最鋒利的一記背叛之箭,他看著我血肉模糊,無力反抗,微笑著說,這不過是他的一場遊戲的時候,徹底地擊潰了我。
    隻有經曆了,才知道傷口的疼。
    這些年來,我背負著這一段段往事的牢籠,流浪過,接觸了更多的世情,漸漸也看開了一些東西,卻惟獨不能原諒自己,當初對清秋的那段傷害。
    但願我還來得及對他說那一句話。
    清秋,原諒我好嗎?
    自此,忘了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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