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顆，這次我急著約你出來，是想跟你說件事兒。”下班後，我約她在報社附近的咖啡廳見麵。
    “怎麼了？出什麼事了？”她看我麵露難色，焦急地問道。
    “我那天無意中看見方牧和蘇小姐……在一起……”
    “蘇小姐，就是那個蘇城集團的副總蘇銀時？怎麼可能？”她震驚得差點把含在口中的咖啡噴出來，“蘇銀時那人怎樣我不清楚，可方牧他是怎樣的人，難道你封大人還不清楚？”
    趙顆運用了反問修辭，增強肯定語氣和節奏感。
    她嚼了一口點心，繼續說道，“想當初伯父去的那會兒，人家幫了你多少忙，連吱都沒吱一聲！我們那幾個姐兒們可都看得真切。要是你不幸得了健忘症，我可以把那幾個目擊證人傳上來，一一對質！”說著，趙顆從包裏拿出了NOKIA，做勢要打。
    我急忙攔下她。趙顆，你是在激我嗎？過去的那些人兒，我不願見，也不想見。就讓他們呆在回憶裏吧。
    “我沒忘！這事兒我封七一輩子都記在心裏！我永遠欠著他這個人情……”所以，我才不願見到他走錯了路子。
    “如果真如你所說，他們倆有曖昧關係，那這次競標的事兒不該早就敲定，何須等到現在？讓’何方’分一杯羹？再說這個社會，眼見都未必為實，方牧是不是那種敢做不敢當的人，你比我更清楚才對。”
    “但願吧……”但願人長久，千裏共嬋娟。
    “哎，當初我們都以為方牧和你會走到一起，誰知還未修成正果，半路就殺出個蘇上……”
    “夠了，趙顆！”不要說了，不要。
    “封七，都過去了，都過去了……你現在很幸福，比白雪公主灰姑娘都幸福！”
    看著窗位熙熙攘攘的人群，心裏驀地生出一股暖流。是的，我現在有何布笙，我很幸福。
    談話結束，趙顆所舉出的論據圍繞著的論點隻有一個，方牧不會錯，即使有錯那也是我看錯。即使我沒看錯，那也一定不是他錯！
    可方牧他是怎樣的人，難道你封大人還不清楚？
    趙顆的話縈繞心頭，紊亂思緒。
    過去的一幕幕像放無聲電影似的浮現在腦海。
    我爹去見馬克思爺爺那會兒，我還是個花季少女，就和現在紮倆麻花的高中生差不多大吧。
    我的六個兄弟姐妹，扣掉先天夭折的那兩位，再加上送人的2個。封家真正的後人就隻剩下大姐封一，六哥封神，還有七妹……也就是我了。
    大姐嫁到很偏遠的山區，據說來回要走3個多月。而且隻能用步行，因為山路崎嶇，不能用其他任何代步工具。
    若找她要爹的“安身”費，要到要不到是另一回事，能不能在爹被微生物分解前見到她也是個問題。
    封神哥嫁了個母夜叉。封家村方圓十裏內人都知道。他做了暴發戶家的一個倒插門女婿。
    封神嫂扭著肥大的身軀，尖聲說道，“七妹啊，不是我們吝嗇，嫂子和你哥就隻有這些錢了，爹就麻煩你了……”
    可是嫂子，這些錢連買個草席都不夠。
    我走的時候，無意間瞥見了封神哥愧疚的眼神。
    哎，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
    爹，雖然您生前最疼的是封神，打得最勤的是我，可棒下出孝女……我這身銅皮厚肉都是您一人分飾二角打（既當爹又當媽）給打出來的，無論如何，我都會想辦法的！
    可惜，物以類聚，自然，我的朋友們也借不了那麼多的錢給我。
    無意間，我聽見倆女生在廁所的密談。大概是說一個窮女孩通過做舞女然後發家致富奔小康的事兒。
    難不成，我堂堂五尺封大人，也落魄到要賣身葬父的淒慘處境？
    可是這是目前我所能想到的最佳捷徑。以後的事，以後再說，我隻知道，我能等，可我爹等不了了。
    我深呼吸了三口新鮮空氣，雙腳踏進了“花都”。欲望之城。
    那身及膝的白裙，在霓虹燈下越發的刺眼。可笑的，這是爹送我的最後一份生日禮物。
    他們貪婪的目光，讓我產生置身於狼窩的錯覺。不禁毛骨悚然。
    或許我不漂亮，但我是清純的。隻是，過了今天，清純就成了偽裝。
    一個約摸三十出頭的人邀我跳舞。西裝革履，舉止不凡。與燈紅酒綠形成鮮明反差。
    “我不會。”我心裏排斥道。
    他輕蔑地笑道。諷刺我的“清純”。
    “包你一晚多少錢。”直入主題。
    “你能出多少？"
    “看你要多少。”
    “一副棺材的錢！”我不貪心，真的，不貪心。
    “哦？這年頭，賣身葬父？”他饒有興味地看著我。
    我沒吱聲。
    我厭惡那樣的眼神，仿佛我是他的獵物。
    當他挽著我的手走進“花房”時，輕蔑的笑再一次浮現在他的臉上。
    我不是可恥的，隻是他們買欲望，我賣欲望。
    我緊緊地拽著白裙。
    “別咬著唇，放鬆點。”他輕聲說道，“你叫什麼名字？”
    “那你又叫什麼？”
    “嗬嗬，真是個有趣的小姑娘……”他嗅著我的發香，“你不後悔麼？”
    我還是咬著唇。我怕，如果不咬緊的話，從嘴裏傾瀉出的，將是嗚咽。
    浴室裏傳出噴水的聲音。嘩嘩啦啦。
    我不知道呆會兒會發生什麼，亂得不能呼吸。
    房門明明離我隻有幾步遠。我卻沒勇氣踏出。
    因為我知道，一旦踏出去，就沒機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