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回去的那家場地在兒童樂園旁邊，我和明皓兩隻，換好鞋子就邁不動步，一走一趔趄就打滑，連最瘦弱的沈然都忍不住眯著眼笑起來，最後一幫狐朋狗友連拉帶拽把我們弄進了場子裏……
    裏麵人很多，跟下餃子一般，亂哄哄鬧騰騰的，卻是能讓人熱血激奮。我瞧得明白，會滑的人在內圈，學習的在外圈，我和明皓相互攙扶著挨著外圍牆邊的扶杆練習撇腿，就是通常說的‘撇八字’，羅亞程宇斐沈然等等等等的閑人時不時過來指導幫忙外加騷擾搞鬼……
    不知何時，我已經右手羅亞左手程宇斐的三人並排滑行了。明皓這家夥也有一堆人圍著轉呢，其實暗戀他的人男男女女的也不少，隻是他天生謙恭又兼帶不怒自威的獨特氣質令人不敢輕易逾越，細細算來他大學前的那些個追求者我一個也沒有看進眼。
    看著我似乎有點漸入佳境了，程宇斐開口“小穆啊，我看你練得還不錯。”我還未轉念過來，他嘴角挑起一抹詭異的笑，“咱們推火車吧。”羅亞‘噗嗤’笑出聲，“宇斐你這家夥。”沒等我表態，程宇斐已經站到了我的身後，雙手搭在我的肩膀上。
    “推火車？怎樣啊？”我話未說完就感覺一股大力推著我快速的駛進內圈，並且逐漸呈加速運動狀態繞著整個場子轉起圈來，大夥看見都紛紛跟著連到後麵，不一會兒就變成了一個十幾人的‘推火車’大隊，在最前麵的感覺很刺激，我暈乎乎的不知道轉了多少圈，最後腿一軟‘呼啦啦’就被壓在了一堆人下麵……
    明皓看著我攤在椅子上大口喘氣，“小穆，笨啊，剛學就玩這個？”羅亞大笑：“老大，這是宇斐的詭計，你看，小穆摔倒的時候誰在他身上啊！”程宇斐伸手去揪羅亞，然後和羅亞鬧著滾到一邊去了，明皓皺眉我翻白眼。
    冬至過後不久，就是元旦。身兼宣傳委員之職的我不得不在元旦前搞定本班的黑板報，以備學校抽查之需。那晚我和幾個同學留下來趕工，拒絕了明皓幫忙的好意因為那家夥本來就在感冒。
    天剛黑的時候窗外下起了零星小雪，眼看圖文已然定型，上色潤筆也接近尾聲，我心裏輕鬆起來，讓幾個同學先走，我留下來善後。正當我在仔細的擦拭黑板上色跡的時候，教室門忽然被推開了，“哪個健忘大王又落下東西了？”我頭也沒回的打趣，半響無聲，我扭頭，看見程宇斐頂著滿頭半融的雪花站在門口，一時靜默，隻聽見我倆輕輕的呼吸聲，飄在小小的教室裏……
    “我來接你，雪大。”程宇斐喉嚨裏發出的聲音忽而令人覺得安穩，我不由得迷茫，恍惚間，他已來到我麵前，陡然放大版的臉讓我一驚，程宇斐卻轉身拿起掃帚打掃起來……收尾工作結束，我攤開五顏六色的手“程宇斐，我去洗手。”
    洗手間冰涼的水澆滅了手上的餘溫，也帶走了我心裏萌芽的一點點迷蒙。踏進教室，我搓著手喊程宇斐離開，他忽然捧住了我的手“真涼，我幫你捂捂。”措手不及，冷冰冰的手貼在了他溫暖的手心裏，幾秒後，我抽出手，用簡潔的不帶絲毫感情的語音說：“謝謝，時間不早了，回吧。”程宇斐有些錯愕的呆立，我挎好書包，他又使勁抓住我的左手，“小穆，為什麼？”我掰開手指掙脫他的手“程宇斐，我們隻是朋友。”“朋友，朋友……”他喃喃念叨著這兩個字……
    跨出學校大門，雪花紛紛揚揚飄落在頭上、身上，我朝著回家的方向前行，不曾回頭，程宇斐的腳步，遠遠的不間斷的響著，踩在積雪上的‘哢呲’聲，那樣沉重。
    寒假，我像以往一樣和表弟堂妹們聚在L市的祖母家度過。偶爾，我會想起程宇斐，假如可以的話，交一個他那樣的朋友其實真的不錯，隻是他執拗的堅持比友情更進一步，所以我和他之間，總是纏在一進一退的循環中……
    現在想來，那時年少的我們實在很偏執，自以為是，程宇斐認為總有一天會打動我，我則認為總會把他變成自己的朋友；再大一些的時候他的堅持是固執，我的則是虛榮心作祟，自私的和他保持著似有若無的聯係，不能給他承諾卻又舍不得放手那一絲溫暖，然而當我真正明白這些的時候，卻再也回不到從前了。
    二年級下學期開學不久，學校組織了一場春季爬山比賽。比賽日定的巧剛好是我的生日。由於是以班級為單位參賽，所以我和明皓他們約好在比賽結束後一起下山去吃飯。
    計劃趕不上變化，那天的爬山比賽混亂極了，居然有學弟學妹中途走丟，我在山頂的涼亭坐了好一陣子也沒有找到明皓，連羅亞也失去了蹤影。
    大部隊陸陸續續撤離了，我拍拍土也往山下走，在半山看見了沈然，卻是他下坡沒走好跌坐在一塊斜地上。我連忙走到他身邊搭手扶他，他一站起又‘哎呦’著坐倒，看來腳扭傷的不輕。我給他按了按，然後緩緩攙起他，兩人一步一步挪著下山。下山比上山麻煩得多，腿始終處於半曲狀態不說，平衡不好掌握也沒法背著他走，沒多久我倆就一身大汗。停下來休息的時候，我找了根粗樹棍給沈然，他一邊倚著我一邊用棍子支撐借點力……
    好不容易到了山腳下，我倆歪靠著樹幹喘氣，程宇斐突然冒了出來。“程宇斐，你怎麼在這？”沈然問，轉而又想到了我，“是在等小穆吧。”
    程宇斐沒說話點了點頭。我看著他欲言又止的表情心裏微歎，卻還是開口，“程宇斐，沈然腳扭傷了，你能幫我一起送他去醫院嗎？”
    他抬頭看了我一眼，二話不說背起了沈然，我在一邊扶著，三個人向醫院走去。一路上我們都沒怎麽說話，沈然大概是有點尷尬，我和程宇斐則是各懷心事，加上沈然在旁不方便說什麼，最後還是沈然打破了沉默“那個……真是麻煩你了程宇斐。”
    “沒事。”程宇斐邊說邊把沈然往上托了托，我伸手要換沈然來背，卻被程宇斐用手攔住，幾次未果，我也就沒再堅持，好在路程不算太遠，沒多久我們就到了小區旁邊那家醫院。
    ……
    把沈然送回家後，我和程宇斐默默的往家走，快到家的時候，程宇斐忽然停下腳步，喊了我一聲：“穆。”我立住看向他，程宇斐的眼睛，在仲春慢慢暗下來的景色中，那麽亮那麽亮，他對我說“生日快樂！”然後轉身踏進他家的單元門……天色一下暗了，我看了一眼他臥室的窗戶，心裏輕喃‘謝謝！’
    那學期開了一門叫做‘勞動實踐’的課程，主要就是教大家一些烹飪方法和日常實用技能。我們最喜歡的課堂實踐就是烹飪，同學們三五一組的在教室裏做菜做飯然後互相品嚐手藝。
    自由組隊的時候羅亞非要加上程宇斐，看他一臉期待的表情想起不久前那一幕‘相助’，我點了點頭。羅亞的心思我明白，他是個直腸子的家夥，和我關係好，又和程宇斐脾氣相投，巴不得我倆能走在一起熱熱鬧鬧，可是我不願違心，知道朋友的好意，所以我隻能在不會太尷尬的事情上鬆口。
    一個周二的上午，我們班的烹飪實踐課如火如荼的開始了。羅亞比較神經大條程宇斐也沒有做過，所以盡管我同是菜鳥一個，也隻好硬著頭皮站在了主廚的位置上。我們計劃做四菜一湯：青椒土豆絲、家常豆腐、小炒肉、拔絲蘋果外加一個紫菜蛋花湯。
    我係著老媽的圍裙一邊切豆腐，一邊指揮羅亞準備食材、程宇斐對付土豆……羅亞的小炒肉配菜切得亂七八糟，程宇斐的土豆絲也慘不忍睹，老師規定的時間是兩節課之內必須完成，眼看時間過半，顧不得那麽多了，我集中精神舞著鏟子和鍋裏的食材奮鬥……
    午間的下課鈴聲響起，我努力把最後幾塊黏糊糊的拔絲蘋果從鍋裏‘拯救’到盤子裏，明皓左肩挎著書包慢悠悠晃進來，“小穆，這個…是…拔絲…蘋果？”明皓一臉難以置信“不是紅燒肉？”我差點暈倒，“拜托老大，樣子看著是差了點，可是也沒有你說的那麽誇張吧。”
    明皓低頭在一片狼藉的桌子上找了雙筷子，我把盤子伸到他鼻子前，他夾了一筷子放進嘴裏，“恩……雖然不好看，吃起來還不賴。”
    “我就說不會那麽失敗的。”我兩眼放光心裏樂不可支。
    明皓拍了一下我的腦袋，笑眯眯的對站在一旁的羅亞和程宇斐說“小穆的廚藝……唉，勉為其難吧。”
    “行了吧老大，你那水平，除了我誰敢嚐試！”我捶了明皓一拳，把他推出教室，明皓邊走邊叫喚“我手藝不好？不好你挑剔的胃口哪能接受……”留下程宇斐一臉的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