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之亂  第六十五章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0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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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爺,夜深了。休息罷?”
    “不必。”男子淡道。
    麵容可說是平淡無奇,甚至是過於寡淡。隻那雙斜斜挑起的眼,有意無意間自有一股風流流轉。雖麵容平凡,身形卻是頎長瘦削隱隱有股氣勢。
    忽見他將手探入對襟裏,從懷中取出一尺紅絹。像是饒有興致般,翻來覆去地看。
    身後侍從好奇往前探著腦袋,卻見自家主子忽懊惱地收掌。
    “爺?”
    “先退下罷。”揮手示意侍從退下,男子信步至窗前。侍從驚訝地發現,一向言語輕佻的自家主子話語間竟是未有的無奈。
    解不開!還是解不開!
    這是那日,他滿目哀楚放入他手中的。當日沅水畔的紅絹,不知何時被取下。被心細的少年公子打了個怪結,卻怎也解不開。明明臉上寫著不舍,最後卻還是放開了他的手。
    月如絲,纏繞了淡淡夜色。穿過窗,凝視少年人背影的殤。這驅不散,風聲細碎燭影亂。
    眉眼微挑,少年人麵上澀意明滅成殤。
    既然給他,又為何多此一舉?這其中寫的什麼,已不能看麼?
    究竟,要這樣放開他的手多少次?究竟要如何,才知道------
    我愛你。
    鳳流殤愛曲聆水。
    此生不渝。
    意可綿綿,因心有相思弦。指素白且冷,衷曲複牽連。
    一曲罷,小樓之上雪衣公子卻絲毫未動。
    月輝絳了滿目清冷。夜太長,連歲月都似落下厚的塵。風起,掠走了紅顏芬芳。卻怪衣太單薄,隻-----
    心未熱,夜卻已殤。
    雪衣落滿清華,冷玉頰上月輝斑駁。冷月清輝之下,若水般寧靜。
    “夜太涼,小聆還是回屋歇息吧。”
    忽從上方響起的嗓音,隱隱少年初長成男子的睿智。尾音卻微揚,攪碎一地月華如水。
    錚!!!
    弦忽斷,勾了一指連心痛。
    他不動聲色的收指,初初的訝然後,抬眼將眉目清冷:“是你。”
    斜倚欄上的少年眉眼斜挑,修長身形被裹在猩紅衣袍裏自生風流。側臉光華起伏勾勒,逆著月輝他模糊的笑:“是本王。”
    心下微歎,少年公子以指輕撫斷弦:“為何不走?還回來做什麼?”
    “本王確實走了呀,但是仔細想想又原路返回。本王還未將小聆拐到鳳陵呢,小聆叫本王可怎舍得?”紅袍年少挑眉一笑,跳下高欄忽蹙眉抱怨:“小聆呀,怎麼說本王也是也是遠道而來。就不能討杯酒喝?”
    曲聆水仰頭看他,有月華越過對方的肩恰好落進他眼裏來,將滿目清冷映亮。許久,他清淺一笑:“‘霏雨桃花’可好?”
    卻像是詭異的,本該是敵對呀。此時,卻像是舊識一般平靜而寧和的對話。
    少年王侯鳳眼彎彎:“就要‘刀戀’。”
    聞言,曲聆水續酒的指微微一指:“曲某已不再釀‘刀戀’,鳳王若是不嫌棄可試試‘霏雨桃花’。”
    少年公子將白璧瓷杯斟得七分滿遞與對方。眉眼略抬嗓音清冷,瞬間將方才的一刹掩蓋:“鳳流殤,你帶不走我。”
    “是麼?”少年王侯接過酒一飲而盡,喟歎一聲狀似意猶未盡。
    曲聆水低眉極有默契的為他續酒:“曲某有。。。不能走的理由。”
    “誒,小聆真是一點沒變。本王又想起四年前的初識了,小聆還是這麼一本正經。”才剛喝兩杯沒理由醉的鳳陵王爺,卻借著酒勁兒開始自我坦白:“嗬。。。是計劃之外的意外吧。不僅是你呀小聆。。。本王也早是迫不及待想見,這被傳的神乎其神的天下第一人呢。為此,本王可是老早就開始安排了。”
    說到後來,鳳陵王爺訕笑著摸了摸鼻子,似有些自嘲:“隻是什麼事先準備啊,陰謀啊。。。統統都派不上用場了。誤打誤撞的,竟然就真的見到小聆你了。”
    準備了許多巧合,尋找了許多借口。
    竟然,便這樣莫名其妙的遇見了。
    曲聆水也一樣啊。少年公子輕輕地笑,眉梢眼角卻不盡然:“見到了感覺如何?不過是個凡人而已。”
    “寂寞。”少年王侯淡而啞的嗓音,卻已在空氣中靜寞暈染開。
    曲聆水抬眼看鳳陵王爺線條完美的側臉,讓滿苑清華勾勒出邪魅的弧度。鳳眼有意無意地微挑,菲薄的唇弧度勾地清淺而澀然:“還很後悔。。。”
    曲聆水繼續看他,素白指尖卻微微用力。
    “後悔。。。讓他一個人,寂寞了那麼久。本王後悔,為什麼不早點遇見他。所謂天下第一人,應該寂寞了許久罷。若是本王能早些遇見他,若是能早些陪在他身邊。。。初遇時,他也不會是這樣的表情。一臉寂寞了幾生幾世,快要哭出來的表情。”
    他還記得,彼時少年白衣繾綣。滿園梨雪下清淺一笑,便是若春水梨花。
    眉眼間卻寂寥,被眼底一滴淒豔朱砂逼得恍若隔世遺夢。
    仰頭將杯中殘液一飲而盡,鳳陵王爺將眉宇間的黯然驅散。他側眼看那仿佛聽入了神的少年公子,飛揚的眸眼裏晶晶亮亮:“那小聆呢?遇見本王,小聆可曾後悔?”
    聞言,曲聆水回望了他許久。最後隻淡淡的搖了搖頭:“曲某想,若是當初不曾相遇。便,隻能是曲某一大憾事。”
    不敢奢望太多。
    不怨相見恨晚。
    能遇見,便已是三世至幸。
    “既然如此,小聆為何還要本王放手?本王承認之前的事,把所有做過的壞事都坦白。隻要小聆跟本王回鳳陵,這樣也不夠麼?”少年王侯的唇委屈成下坳的弧度:
    “小聆可有聽過最近坊間流言?小聆知道是真的罷?本王卻是從極早之前,便知自己是誰的兒子,殺父仇人是誰!可那時,本王還不想爭。如今本王會反,這是宇文飾非逼得本王!本王隻要小聆肯隨本王回鳳陵,與我一同打這江山。這樣有何不可?這裏到底還有什麼,可值得小聆留戀的?”
    少年王侯飛揚的眉眼像是浸了哀傷。
    可聞言,少年公子隻徒將眉斂,聲音沉冷若寒鐵:“鳳流殤,人世最可悲。莫過自欺,欺人,被人欺。你從一開始便不是真,如今便也莫要再計較。曲某不過是,配合你演好這場戲。”
    說這話時,隱在縞素白袖的指分明握得一緊再緊。然而,麵容卻清冷不露分毫。
    乓!!!
    瓷片碎落一地,少年王侯欺身上前。
    二者之間,是近若咫尺的距離。
    甚至看得到,他冷玉頰上的蒼白。眼底淡淡的疤痕,泛著新鮮的粉。
    破碎瓷片紮進掌間卻無知無覺,少年王侯眼裏竟是微微泛紅:“小聆若是氣本王瞞你什麼,本王都坦白還不夠麼?為什麼一定要放手?你明知本王有多不願。”
    熱氣噴灑而至,酒香與氣息纏綿。
    曲聆水微微一愣:“你,來之前就喝酒了?”
    。。。還喝的這般醉?
    微醺鳳眼直望進那清潤的眉眼裏,少年王侯不答隻問:“本王隻最後問小聆一句,跟不跟本王走?”
    跟不跟你走。。。?
    聞言,白衣公子卻是在心下歎了又歎:“若你不是鳳流殤,我也不是曲聆水。便也不會,是今日局麵。可你我。。。偏偏便是如此。”
    少年王侯的動作,因這話裏的清冷而停滯。鳳眼微微收斂,像是要將澀意剝離。
    這便是。。。回答?
    這,也算?
    鳳流殤忽起身立得極遠,沒了聲響。良久,他問:“那為何,將紅絹留與本王?”
    曲聆水卻隻是輕描淡畫,口氣淺極淡極:“有些事勉強了,隻會更痛而已。留與你,不過是想讓你斷了念想。鳳流殤,從此你我之間再無情分可言。”
    聞言,紅袍年少銳意張揚的眉眼裏。看一分,愈冷一分:“僅此而已?”
    果真有一日,我們需拔劍相向。
    紅絹之誓,月下流螢。紅染小樓,攜手白頭。
    這些,你都忘了麼?
    曲聆水抬眼,眉目浸滿哀楚:“鳳流殤。。。我們,還能回頭麼?”
    這一語凝噎。
    良久的沉默迅速蔓延開。
    於是,在斬愁之後------
    他鳳眼微挑,誌得意滿:“這江山和小聆,本王勢在必得。”
    他撫琴抬眼,清雋冷冽:“那便盡管放馬過來罷。”
    他伸掌,他緊握。
    -----擊掌為盟,以此為誓!
    “本王不會讓!”
    “曲某也必不會!”
    相握的掌,彼此的溫度殘餘。
    舍得放麼?
    斜挑鳳眼直對上清冷眉目。
    一傲,一冽。
    一狷狂,一清雋。
    卻在分掌一瞬,彼此轉身!
    不留半刻餘地!!!
    一轉身,你我便是用天涯海角的距離相隔。眉心卻在彼此轉身之後,倏地斂起。一分一寸,深刻到入木入心。
    月無言,愁如線。彌漫於二者之間,牽此半生綿綿。
    一轉眼,前程卻似繭。困頓了翩翩少年。
    繁華流連,徒剩下眉斂。到如今,卻是無論如何也回不了頭。
    一場瀕於破滅的繁華,兩顆沉浮於世的微塵。
    這場繁華之亂-----------
    自你我身陷其中起,便已是身不由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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