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我愛上他了。
    嗯，很傻，傻得我自己笑不出來。我太容易知足，畢竟那種事是我的夢啊。飄渺的，一直無法握住的夢。
    在那之後，我們每天仍舊會去榕樹下，但是我們都沉默，卻也不離開，經常一呆就是整天。誰又比我更幸福呢，當時我這樣想到。
    時間就這樣流逝了，一天、一月、一年……
    “銀詩。”那天，他倚在榕樹邊，仰望著天空。陽光透過葉縫照射下來，一縷縷光束遊離在我們的臉上。
    他第一次對我說話，叫了我的名字，很柔和的語氣。
    我答道：“嗯，小奕。”後來他告訴我，這一輩子，他隻允許我叫他殷小奕。
    在那之後他又陷入了沉默，光影斑駁，那真是日複一日的依戀。於是，我側過頭，微微一笑：“小奕，你喜歡我嗎？”
    他搖頭：“不喜歡。”
    我又笑：“我可以喜歡你嗎？”
    他點頭：“可以。”
    那時，他摟住了我，我看到了他劍眉的顫抖，他痛苦的表情。我很清楚那些話的意思，但我不想說，那樣會讓小奕難過。
    他愛我，但他愛的是我內心那女孩，不能勇敢麵對我外表的男孩。他同我一樣在掙紮，他憎恨自己，深陷自責中。
    他無法承受這份壓力，所以他不能喜歡我。隻能讓我喜歡他，然後就可以告訴自己，他隻是在回應我的愛，並不是真正的愛我，盡管並非如此。
    可是，沒關係。因為我第一次知道，被人抱住竟然會這麼溫暖，原來活著還可以有這樣的喜悅，讓我奮不顧身。
    “那麼，我想一輩子呆在這榕樹下。看著小奕的微笑，小奕的臉龐，在小奕懷裏慢慢腐爛就好。”我垂下頭，貼在他胸口。
    “因此，我會變成真正的女人。”我說出了自己無悔的誓言，“嗯，這樣我才能敞開心靈擁抱小奕，親吻小奕，愛小奕。”
    他點頭，帶著極為痛楚的神情。
    幾年後，在我們拚湊到足夠的錢後，我走上了變性手術室。
    殷天奕
    我一輩子也忘不了她被抬進手術台的那瞬間，那眼神很憧憬，很溫柔。
    她輕撫著我的臉，告訴我：“別擔心，小奕……”可僅僅這一句話，卻讓我好生心痛。我好後悔沒有抓住她的手，如果不是因為我的自私，或許她就不會。
    嗯，她死了在手術台上。
    當我發瘋地衝進手術室，隻剩下她蒼白的臉龐留給我。我看見了她眼角的淚珠，但我感覺到，那不是悲傷，而是喜悅。
    銀詩，銀詩，為什麼這麼傻，直到現在還不肯在我麵前軟弱，把悲傷丟給我，而是用那種笑容麵對我。
    她用盡最後的力氣搖搖頭，說：“這樣就夠了，這才是我生存的價值。隻是我不能履行我的承諾了，對不起，小奕……”
    “其實我好想做小奕的妻子，替你燒菜，替你持家……然，然後替你生個孩子。我，我想叫他‘詩如’……殷小奕、銀詩，如果，有明天，那就是殷詩如……”
    至此之後，她再也沒有和我說過一句話。我第一次看見她哭泣，也是最後一次。
    銀詩的憧憬換來了黑暗，她的溫柔換來了淚珠。我捧著她冰冷的骨灰，溫柔的把她埋在榕樹下，因為在那裏，有她最美的記憶。我發誓要守護那裏，縱使隻有兩人的回憶。
    從那以後，我憑借自己的頭腦和殷家的背景在商界縱橫。沒有幾年，便做出了不錯的成績。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在榕樹下修建了這座古代庭院。
    “而我們身下的這棵樹，就是那棵榕樹。”思緒抽回現實，小俊大致猜到了。
    “在這裏，沒有人打擾銀詩。我會一直陪著他，讓他在我懷裏腐爛。”月影斑斑，殷天奕的表情說不出有多失落。
    那是悲傷、自責、遺憾、深愛許多情感的集合體，隻有這樣複雜矛盾的心情才會表現出那種落寞。
    “再後來，我收養了一個女兒。我不會忘記，殷小奕、銀詩，如果有明天那就是……殷詩如。如兒盡管不是我們生的，但看著她的生長，我仿佛感受到了銀詩一如既往的笑顏。”
    那時，殷天奕的聲音變得哽咽，他弱聲自語著：“銀詩你看到了沒，我們的如兒長大了，她是我們的孩子，你會不會幸福？”
    小俊平靜的將手搭殷天奕的肩上，他輕聲說道：“她是幸福的，她走的時候，眼神是溫柔的，是喜悅的。那不是為了逞強，而是發自內心的。因為她知道，你一直一直很愛她，一直陪伴著她，愛有很多種方式，我她已經滿足了。”
    “人一輩子又能碰到幾份這樣刻骨銘心的感情，銀詩對你們的結果早有覺悟，所以她的要求很簡單，而她已經擁有了。”
    “銀詩和你很像，無論從性格還是長相。而真正吸引我的還有拉德的鋼琴，那滲透人心的音樂我一直以為隻有銀詩才能做到。”殷天奕默默點著頭，小俊的話，其實他很早就明白。
    “所以，你才把我們邀請來？”看來所有的謎題都已經解開，小俊知道，現在自己可以完全信任他了。
    “這隻是一方麵，還有是關於拉德的。”殷天奕意味深長的說著，的確，是針對拉德的靈力與周遭的陰謀選擇這樣做的。
    就算殷天奕也不知道這城市背後到底有什麼在蠢蠢欲動，但是他不想看見自己曾經的悲劇重現。
    已經淩晨三點
    從榕樹回來後，小俊就一直睡不著，他腦海裏一直浮現著銀詩和殷天奕的名字。他不明白，為什麼會有這樣的結局。
    裹住被子，蹭了蹭，原以為身邊會有熟悉的觸感，但卻空空的。這才想起今天是在殷家，有足夠的房間讓他們住下，所以他再也不用和拉德擠在一張床上了。
    可心中的空缺是怎麼回事？他想知道隔壁的拉德在幹什麼，他的床會不會很溫暖，還是說他也和自己一樣睡不著？
    按耐不住好奇心，小俊裹住那一身被子，輕輕打開門，走了幾步，來到拉德的門前。
    這臥房也是按照古式修建而成的，透過紙窗，小俊能看到他房裏的蠟燭還是點著的。果然，他也沒睡，在想什麼呢。
    在門外站了半天，小俊也不知道該不該進去。如果進去要找個什麼樣的借口才能說得過去，如果不進去他又覺得好不甘心。算了，拚了，小俊心裏一橫，裹著被子像一頭牛般的衝了進去。
    木質雕花扇門猛然被撞開，伴隨著“吱嘎吱嘎”的尾音，拉德先也是一驚，直到看清來客後，他才淡淡一笑：“怎麼了？小俊。”
    “我……我！我好冷，我要和你睡！”紅著臉，小俊吞吞吐吐道。不管了，他今天就要厚臉皮，賴在他床上不走了。
    然而拉德隻是依舊笑著，他從床上起身，朝小俊走了過來。他，他要幹什麼？
    “啊！……！”那時，小俊忽然叫了出來，隻見拉德徑直把他打橫抱在懷裏，溫柔放在床上。當時他就傻了，這曖昧的氣氛，像是在做那種事情一樣。
    什麼什麼呀，想到哪裏去了。雖然他對那種事情一點不陌生，可對象是眼前這個男人，他也會臉紅，也會緊張。和拉德做那種事情嗎，會是什麼感覺？小俊不禁害羞的想到，眼珠低垂，遊離閃躲著。
    拉德俯下身，小俊感覺到自己的眼鏡被取下，這個男人無論什麼時候都會把這種細微的事情做到位，這讓他很感動。露出那一如既往的笑容，拉德柔聲說道：“這樣好了嗎？睡吧。”
    在小俊眼中，拉德的笑容是永遠看不膩的。燭光瑩瑩，他的俊臉被染上了一層黃暈，仰頭就能迎上最美的笑容，就好像做夢一般。小俊想他能深深感受到銀詩的渴望，銀詩的幸福，就像現在一般。
    他強迫自己閉上眸子，不敢再和拉德溫靜的雙目對視。他幹嘛這樣凝視著自己，還帶著那種笑容。悄悄睜開一隻眼，俏皮的掃視一下，發現那雙眼眸中的色彩依然不變。
    那好吧，就讓他沉醉這場夢境中吧，燭火飄搖，就讓他再也不要醒。
    “哎……拉德，讓我靠著你肩膀睡。”
    “嗯。”
    大廳的屋頂上
    經過一晚上的比拚，凜楓和詩如還是不相上下。現在兩人正氣喘籲籲的躺在琉璃瓦上，仰望著同樣皎潔的銀月。
    “哼，看不出來賊婆你的身手還真不賴。”凜楓把手墊在後腦，口氣軟了不少。詩如也一改先前的潑辣，笑道：“彼此，彼此，忍術的確很華麗，出乎人的意料呢。”
    凜楓側過臉，瞟了一眼不遠處同樣躺著的詩如，突然發現其實這個小妮子挺漂亮的。很有中國女性的傳統美感，一身複古的華服更是將她的身姿襯托的出塵脫俗。
    “喂……”凜楓剛想說什麼，卻被詩如豎在嘴前的食指打斷了。“怎麼了？”凜楓這才把聲音放低。
    “你聽見沒？”詩如警覺的看著他，低聲道。
    凜楓靜下心，仔細聆聽著周圍，似乎真的有什麼，好像有什麼在嘶鳴，好嘈雜。
    “那，那是什麼！”忽然，詩如猛的指著遠方。不知什麼時候起，原本明淨的夜空中竟然聚集了許多飛舞的蝙蝠，而在那中心……
    “提爾修普！”凜楓叫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