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淑梅從老家回來是在一個月後。
    回到家，似乎一切都沒什麼變化，但鄭淑梅還是敏感地察覺到了些許不同。
    原以為她不在的這一個月，李偉宸和餘子萱應該更方便過二人世界增進夫妻感情，卻意外地似乎並未達到想要的效果。
    李偉宸似乎比從前更忙了，早出晚歸幾乎不見人影，連餘子萱也時常外出做翻譯，鄭淑梅回到家一個禮拜，同時見到兩個人的機會微乎其微。
    這都還不是最令鄭淑梅擔憂的，畢竟這已是大部分現代都市人所習慣默認了的生活方式。真正令鄭淑梅察覺到不對勁的是，偶爾周末當兩個人都不用外出的時候，李偉宸和餘子萱也幾乎是不怎麼說話的。即使看起來並不像是在冷戰，卻也完全沒有結婚不足一年的夫妻間該有的親密依戀。
    雖然鄭淑梅清楚自己女兒那種清淡的性子，也在之前的幾個月習慣了李偉宸的內斂，但細心的鄭淑梅還是察覺到，就在她回家的這一個月，似乎有什麼事情發生了，餘子萱和李偉宸在麵對彼此的時候似乎越發客氣和疏遠了。
    明明是最為親密的關係，明明曾經有過一個孩子，鄭淑梅卻越來越感覺不到李偉宸與餘子萱之間的牽絆。
    在她不在的這一個月究竟發生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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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媽，我走了。”
    鄭淑梅目送李偉宸走出客廳，回過頭來看了一眼正在低頭喝豆漿的餘子萱。
    鄭淑梅歎了口氣，在餘子萱對麵坐下。
    “子萱，今天沒工作吧？”
    “嗯。”餘子萱奇怪地抬頭：“怎麼了，媽？”
    “沒什麼，”鄭淑梅幫餘子萱把額前垂下的頭發撥到耳邊，疼愛地看著她：“就是有件事要和你商量。”
    餘子萱聞言放下了手中的豆漿杯子，疑惑地瞅了瞅鄭淑梅。
    “什麼事啊，媽？這麼鄭重？”
    鄭淑梅臉上的笑容收了幾分，表情有幾分凝重，似乎在考慮要怎麼向餘子萱開口。
    “子萱，如果……我要結婚，你覺得怎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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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餘子萱正在用紙巾擦拭嘴角的動作僵在了半空中。
    看到餘子萱意料之中的反應，鄭淑梅表情有些複雜。
    “你也知道，這麼多年，你姥爺和姥姥一直在為我操心，說了很多次讓我再嫁我都拒絕了，因為舍不得你受委屈。但是，現在你長大了，也已經成家了，偉宸是個好孩子，我很放心把你交給他。這次回家，你姥爺再次提起這件事，我就決定好好考慮一下了。畢竟，我不可能跟著你一輩子，你和偉宸有自己的生活，我也需要有個人陪我過剩下的半輩子……”
    餘子萱愣愣地看著鄭淑梅隱藏著淡淡擔憂的美麗眼睛，聽她用溫柔的聲音慢慢向她解釋，卻沒有聽清鄭淑梅在說些什麼，兀自沉浸在震驚中久久不能自拔。
    母親要……結婚？！
    餘子萱承認自己從來沒有想過鄭淑梅會想要再結婚。
    即便她明知道母親一個人將她帶大經曆了多少艱辛不易，即便她明知道一個年輕守寡的女人獨自守著一個孩子二十年需要承受怎樣的空虛寂寞，即便她明知道人在老年的時候身邊沒有愛人陪伴會是多麼的孤單淒涼。
    甚至因為這些，餘子萱曾經無數次勸過鄭淑梅重新尋找一個愛人共度晚年，但是，餘子萱沒有想到的是，有一天鄭淑梅會這麼明確地告訴她她打算嫁給父親以外的另一個男人。
    並不是餘子萱對自己的父親有著怎樣眷戀的情感，也不是餘子萱認為母親和父親的愛情有多麼矢誌不渝，餘子萱沒有想到的是，母親會選擇再度走入婚姻。
    曾經的愛情因為婚姻而被葬送，曾經的愛人在婚姻中背叛甚至離去，餘子萱一直認為是那場錯誤的婚姻毀了母親的一生，卻沒想到母親還是毫不猶豫地再度選擇了它。
    “傻孩子，”鄭淑梅拍拍餘子萱的手背，眼中閃爍著溫柔的波光：“愛情有很多種，婚姻也並不如你想象得那麼可怕。到了我們這個年紀，隻要那個人肯陪你買買菜散散步，在你生病的時候適時地給醫院打個電話，就已經足夠了。”
    “婚姻從來都不是什麼可怕的牢籠或者陷阱，之所以會讓人感覺束縛不安患得患失，是因為即使形式上安定下來了，人的心卻從來沒有真正停留下來。因為心漂浮著，所以才會不滿會焦躁會不安，因為我們永遠都在渴望著外麵更好的東西。”
    “子萱，”鄭淑梅憂慮地盯著還在發呆的餘子萱：“你和偉宸，你們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麼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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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句話，餘子萱猛地清醒過來。
    “媽，你在說什麼？”餘子萱掩飾地笑了笑，有些心虛：“怎麼就扯到我和偉宸身上了？”
    鄭淑梅盯著餘子萱有些閃爍的眼眸，輕搖了搖頭，眼中的疑慮又加重了一層。
    “沒什麼，隻是希望你們倆不要因為一時糊塗做出什麼今後會後悔的事。畢竟，一個家庭是需要兩個人共同維護的……”
    “知道啦，媽！”餘子萱連忙打斷餘子萱的“長篇說教”，站起身來：“我幫你洗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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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過早飯，餘子萱和鄭淑梅將院子中的幾個盆栽移栽到別墅自帶的一小片花園裏。就在餘子萱拿著小鏟子挖土的時候，她的手機鈴聲清脆地響起。
    用放在一旁的抹布擦了擦手，餘子萱從圍裙口袋裏掏出手機，卻發現竟然是李偉宸打來的電話。
    “子萱。”
    突然聽到李偉宸的聲音，餘子萱才意識到，自從那次爬山回來之後，她似乎很久沒有和李偉宸這樣單獨說話了。
    有意或者無意，他們都選擇了避開對方。餘子萱是由於總是想起昊凡的事情而有些心不在焉，此外還有些連她自己也說不清的原因，使得她本能地不想和李偉宸單獨相處。而李偉宸是因為什麼突然這樣餘子萱並不清楚，但可以確定的是，他對她的態度確實比以前冷淡了許多。
    曾經，雖然不是真正的夫妻，餘子萱仍是可以感受到與李偉宸間似有若無的默契，再加上李偉宸時而深沉探究時而關心溫柔的目光與平時無微不至的體貼，餘子萱越來越清晰地感覺到他們之間的氣氛以及她的心正朝著一個她不願意看到的方向發展。
    他和她，餘子萱曾認為絕對不可能愛上彼此，但是在那次爬山意外之後餘子萱卻不由自主地越來越多地考慮到這個可能性，這也是餘子萱不願意麵對李偉宸的原因。
    但是，李偉宸的態度卻在這時變了，雖然平時表現不明顯，餘子萱還是體會到期間細微的差別。
    比如李偉宸回家的時間越來越少，比如李偉宸更少地與她對視了，比如李偉宸曾經在麵對她與鄭淑梅時那一點真實的溫暖與放鬆現在隻是形式上的敷衍，那深沉的眼底現在除了冷漠還是冷漠。
    是發生了什麼嗎？還是他也察覺到了他們之間脫離掌控之外的一些發展？
    餘子萱在這邊陷入了自己的思緒，卻不想電話那邊連續叫了她好幾聲的李偉宸已經有些不耐煩起來。
    “子萱，你在嗎？”
    這一次，餘子萱回過神來。
    “嗯。有什麼事嗎？”
    “我平常工作的那個房間，書桌左邊第一層抽屜裏麵有張碟片，能麻煩你幫我送到公司來嗎？我有急用。”
    餘子萱猶豫了一下。
    “好。”
    掛了電話，餘子萱直起身來向正在勞動的鄭淑梅打了個招呼：“媽，你先忙著，我去給偉宸送個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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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站在飛運大樓前，餘子萱才恍然自己還是第一次來到李偉宸工作的地方。
    要不是林雅彤之前告訴過她，恐怕她到現在還不知道李偉宸已經換了公司，進了李廣運一手創建的企業。
    起初，餘子萱還有些疑惑為什麼林雅彤會知道得比自己還多，後來也就釋然了。畢竟，李偉宸曾經的情人林澤洋是林雅彤的堂哥，知道他的事情也不奇怪。
    走進飛運一樓大廳，餘子萱在接待處簡單詢問之後向電梯走去。
    走入電梯，餘子萱按下李偉宸所在的十層。電梯門正在關閉，餘子萱卻見兩個女職員抱著一疊文件急匆匆地向著電梯跑來。
    餘子萱連忙按住開門鍵，那兩個女職員在進了電梯之後感激地對餘子萱笑了笑。
    靜靜地等著紅色的數字緩緩變化，餘子萱聽到身邊的兩個女職員在輕聲說著話。
    “喂，你聽說了嗎，總裁的兒子今天在董事會會議上被訓了呢。”
    “你說的是項目部的李經理吧？我聽說了，好像是因為某個項目，那個項目本來是由他提出來的，董事會本來不同意，是總裁力保董事會才同意他進行下去的，結果徹底弄砸了。”
    “是啊是啊，不過我聽說，那個項目不是李經理親手做的，而是交給他身邊的何特助做的。”
    “何特助？啊，就是那個啊……”
    “是啊，他和李經理的關係這個公司誰不知道啊，當初還在停車場激吻呢……”
    兩個女人的聲音越說越小，其中還夾雜著偶爾的輕笑。
    總裁的兒子？李經理？餘子萱腦子微微一轉便反應過來身邊的兩個女人說的是誰，隻是……何特助？
    餘子萱手握裝著碟片的文件袋，臉色突然白了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