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偉宸趕到醫院，等在門口的林雅彤和林澤洋立刻迎了上來。
    “偉宸。”
    “嗯。”李偉宸看著一臉擔憂的林澤洋，如霜凍的臉色緩和了幾分。
    “謝謝你，澤洋。”
    “說什麼謝。”
    仔細地觀察了一下李偉宸的表情，林澤洋卻驚訝地發現李偉宸遠非他想象中那般焦急。臉上不僅沒有任何擔心的痕跡，甚至可以說比平常更加冷漠麵無表情。
    “偉宸，阿姨她……”
    “進去再說吧！”
    李偉宸打斷林澤洋的話，繞開他們率先向醫院裏走去，留下林澤洋和一臉驚愕的林雅彤站在原地發呆。
    “澤洋，李偉宸他……沒有問題吧？”林雅彤轉頭看林澤洋。
    看著李偉宸看似平靜的背影，林澤洋眼中的擔憂更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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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病人是那個出租車司機送來的，其實並沒有撞到，當時可能是由於驚嚇過度而昏倒。”
    林澤洋和林雅彤回到外科住院區，正看到和蘇茜的主治醫師站在蘇茜病房門口說話的李偉宸。
    “病人的身體經過檢查可以確定沒有任何損傷，病人也很快就從昏迷中清醒了過來。隻是……”
    “隻是什麼？”
    “隻是我們想要給病人辦理出院手續的時候，病人卻無論如何不肯出院，不管什麼人勸都沒用。前兩天發展得更為嚴重，誰都不見，連我進去要為她檢查，都被她用枕頭扔了出來。實在沒辦法，為了不嚇到其他病人，我們隻好把她轉到了單人病房。”主治醫師一臉無奈。
    李偉宸盯著眼前的病房門，沒有說話。
    “我們正在考慮，如果再聯係不上家屬，就要將她轉入心理科了。”
    “嗯，我知道了。”李偉宸主動上前和醫生握了握手：“這幾天麻煩醫生了，很抱歉！”
    “沒什麼。”醫生像終於鬆了口氣：“你進去好好勸勸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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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醫生剛走，李偉宸正要推開身後的病房門，卻被走過來的林雅彤叫住。
    “李偉宸。”
    “嗯？”李偉宸轉身看走到他麵前身著白大褂、欲言又止的林雅彤。
    “林小姐？”
    那個有過兩麵之緣、一個多月前為了林澤洋而衝他大吼大叫讓他難堪的林澤洋的堂妹，此刻正一臉嚴肅地望著他，表情有些複雜。
    “我之前研究過一陣心理學，像阿姨這樣的狀況曾看過不少類似案例。”
    李偉宸不動聲色地打量林雅彤。
    她想說什麼？
    “據我這幾天的觀察，阿姨現在的情況極有可能並非車禍所致，而是因為這之前受到了什麼嚴重刺激或打擊，導致她醒了之後產生了逃避心理。”
    “我認為症結可能就在傷害她的那件事或者人身上。隻要能夠確定這件事或者這個人，解開阿姨的心結，應該就能很快恢複。”
    李偉宸靜靜聽著，沒有發表什麼意見。
    “還有一種可能。”林雅彤頓了頓：“那就是阿姨隻是單純地在等待某個人來醫院看他。”
    聽了林雅彤的話，李偉宸的眼眸不著痕跡地閃了閃，隨即又沉了幾分。
    “雅彤，你在胡說些什麼！”林澤洋走過來拉住還想繼續說下去的林雅彤：“快讓偉宸進去看望阿姨吧！”
    “我也是想幫他啊！要不是因為你，我才懶得管他呢！”林雅彤嘴一撇，側頭橫了林澤洋一眼。
    “你！”林澤洋臉微紅，看了一眼李偉宸，卻發現李偉宸已經推開了蘇茜病房的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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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說了你們不要來煩我！”
    李偉宸接住迎麵飛來的枕頭，看向縮在病床角落的女人，沒有錯過女人眼中一閃而過的希冀，以及看清他時立刻暗下去的眼神。
    看了一眼拉得嚴嚴實實的窗簾，以及滿地被扔得亂七八糟的水果和花，李偉宸不說話，隻臉色又冷了幾分。
    “偉宸，你剛剛回來的？”蘇茜仍然用被子包裹著自己縮在角落，隻探了個頭用極小的聲音問李偉宸。
    李偉宸仍然不回答。將枕頭放回原處，李偉宸走到窗邊，“唰”地一聲拉開了窗簾。
    “啊！”突然到來的光亮讓蘇茜驚恐地叫了一聲，隨即整個人都縮到了被子裏。
    李偉宸不理會，開始自顧自地收拾東西。
    過了許久，李偉宸終於開了口。
    “回家。”
    被子裏沒有動靜。
    “回家。”
    仍然沒有回應。
    “我說了，回家。”
    被子終於被拉下了一個角，蘇茜眼淚汪汪地探出頭來：
    “不要。”
    李偉宸站在床邊盯著蘇茜，臉色終於漸漸起了變化。不再僅僅是冷漠，李偉宸的眼底似正在急速聚起一陣暴風雪，深邃的眼瞳越發暗得不見底，一絲冷笑緩緩爬上嘴角。
    “你還想在這裏丟人丟到什麼時候？”
    毫不留情的話語，蘇茜霎時呆住。
    “怎麼，我有說錯什麼嗎？這是第幾次了？”李偉宸譏諷的眼神完全不像在看著自己的母親：“這次是因為什麼？因為他又有了其他女人？”
    蘇茜渾身一震，證實了李偉宸的猜測。
    李偉宸見蘇茜躲在被子裏不停地顫抖，眼神又憤怒了幾分。
    “出來。”因為忍耐而壓得更低的嗓音昭示著李偉宸已經處於爆發的邊緣。
    蘇茜不敢置信地抬頭愣愣地看著李偉宸，原本盛在眼中欲掉未掉的淚不知所覺地順著眼角滑落。
    看著蘇茜如下雨般大滴大滴掉落的眼淚，李偉宸心中劃過一絲不忍，卻更加煩躁起來。
    從他有記憶開始，如今天這樣的戲碼就不知上演過多少回。每當李廣運一段時間不來找蘇茜或是有了別的女人，蘇茜就會如同失了魂一般，不吃飯也不睡覺，整夜整夜地躲在屋子裏哭泣，無論李偉宸做什麼怎麼勸都沒有用，直到李偉宸親自去找李廣運將他重新“請”回到蘇茜身邊為止。
    這對自尊心極強、又極為痛恨李廣運的李偉宸來說，無異於一種恥辱。但是麵對著那樣為了李廣運不惜糟蹋傷害自己的蘇茜，李偉宸無法狠下心放任不管。
    而每次，當李偉宸一臉敵意地站到李廣運麵前，即便他什麼都不說，李廣運也會在幾天後再度主動恢複與蘇茜的聯係。
    蘇茜並不知道李偉宸為了她去找過李廣運，李偉宸和李廣運也如同約定好了般從未在蘇茜麵前提過。兩個互相敵視的男人，為了同一個女人，維持著這種偶爾的、令彼此都厭惡的私下聯係。
    而李偉宸沒有想到的是，這次蘇茜竟然會發展到為了那個寡情無心的男人在大街上出交通事故的地步。
    她是不在乎自己有沒有危險，不在乎他會不會著急，賭定了要用生命來換取那個男人一個“施舍”的探望嗎？
    想到這裏，李偉宸無法不憤怒，更無法抑製沉到了底的心頭湧上的濃濃悲哀。
    整整三十年，原來在她心中，他這個兒子竟連那個男人的一個眼神都比不上？
    “回家。”李偉宸耐著性子又重複了一遍。
    蘇茜呆呆地對著李偉宸流了一陣淚，突然間，像受了什麼刺激，蘇茜竭盡全力地嘶喊出聲，尖銳的嗓音在整個病房裏回蕩：
    “李偉宸，你給我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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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偉宸。”
    李偉宸掉過望著窗外的視線，望向眼前的男人。
    “喝點水吧。”
    李偉宸接過林澤洋手中的綠茶，卻不喝，隻是定定地看著他。
    被李偉宸這樣專注地盯著，即便是相處十幾年的戀人，林澤洋仍免不了有些不好意思。
    “阿姨還好嗎？”
    無預警地，李偉宸突然一個用力攬過林澤洋的腰，把他整個人摟在懷裏。
    “偉宸！”林澤洋猛地一驚。這裏是醫院，李偉宸究竟在做什麼？！
    有些慌亂地看向四周，林澤洋不由慶幸由於現在是深夜，走廊上基本沒有什麼人，再加上他們站在走廊的盡頭拐彎處，正在查房的護士也沒有注意到他們。
    “抱歉，澤洋。”
    李偉宸很快鬆開了手。林澤洋抬頭觀察李偉宸，卻意外地發現他看來似乎十分疲憊，右手撐在緊皺的眉心處，大拇指同時按壓著右邊的太陽穴，臉上是深深的倦容。
    林澤洋有些後悔。
    偉宸應該是剛下飛機就趕到了醫院。路上無法好好休息，並且回來就得到這樣的消息，身心應該都處於極度緊繃狀態，也難怪他會累。自己剛才為什麼要推開他呢？
    “我媽暫時沒事。”李偉宸語氣平靜：“明天我會安排她出院。”
    “嗯。”林澤洋點頭，心裏卻不由得有些擔心。
    剛才蘇茜在病房裏的那一聲喊叫，站在門外的他和林雅彤都聽得清清楚楚，真的沒有關係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