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部 卷一  第六章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38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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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輦內陳設有湘妃細簟,數個錦繡靠墊一字排開,坐於其間隻覺寬敞舒適。鴻從左側的紫檀暗格內拿出件披風遞與溶王,他謝過,順問道:“殿下可知皇上喚我何事?”
    鴻睨他一眼,嘴角噙著絲笑意,道:“我還以為溶王並不想在皇兄那裏繼續呆下去呢。”停了下又說:“我根本沒見著父皇,又怎麼會知道呢?”說話時眉眼間要笑不笑地。
    冷梓昕聽了先是納悶,接著恍然,突覺頭疼起來,一疊聲喊道:“停——停轎!”起身就欲掀轎簾。
    輦車猝然停下,慣性作用使得溶王一個趔趄搖晃了下就直往後倒,與站起來欲扶他的鴻撞了個正著,兩人同聲悶哼。侍從驚疑的聲音從轎外傳來:“殿下?”
    “嗯。”半晌裏麵方哼了一聲,輦複往前行。
    冷梓昕好一會兒才緩過勁來,看向背對著他伏在靠墊上的鴻道:“殿下沒事吧。”
    男子一動不動。冷梓昕恐他有事,近前欲察看,冷不防被鴻伸手攬過他的腰使力一帶,翻身就把他牢牢壓住,眼眸忽閃如冰湃的紫黑葡萄,漾出得逞的笑意。
    冷梓昕大驚。他也是經過風月的人,可象現在這樣被個男人以如此難堪的姿勢製住卻是生平頭一遭,況且鴻正變本加厲地將鼻息噴在他臉上,一股清幽之氣令冷梓昕戰栗了下。
    什麼先天體弱,分明是裝的!冷梓昕暗自叫苦,又不能高喊,隻得奮力掙紮,手腳並施全沒了章法,無奈鴻的腕力極大,又占了先機,一時竟脫身不得。
    兩人一番角力後均有些氣喘,鴻占了上風,他俯視著身下因全身戒備而僵硬的人。
    溶王光潔的額頭上沁出一層細密的汗珠,臉頰兩側的茸毛纖毫可見,肌膚微微泛紅,如芙蓉玉般晶瑩剔透,發帶已然散開,如墨的烏發有幾綹從自己的指尖溜過,帶來滑膩的觸感。銀線衫的襟口半敞,平滑堅實的胸膛與自己緊貼在一處,玉色暗紋束帶鬆散地垮在腰間,鴻目光所及,就覺一股邪火從小腹處竄竄地直往上冒,他按捺不住地俯下身,水色的唇微啟,將溶王鬢邊的一滴汗抿了去。
    冷梓昕全身一震,不可置信地抬起眼看著對方,賞花節那夜的情景驀然浮上心頭,他一時愕然。
    鴻卻隻顧把頭一低,伏在他肩頸處不動,“昕兒……”含糊不清的低語讓冷梓昕連打了好幾個抖,氣急了又開始掙紮。“放開!”很有些羞恥意味的低語聲伴著眼中的怒焰恨不得在鴻身上灼出個窟窿來。
    “別動!”鴻忽地抬起頭,眸色轉深,熾熱的情欲把他黑漆漆的眼珠燒成了墨綠色,“騰”得一下,身下的人連脖子根兒都漲紅了——兩人全身糾結在一處,鴻的身體起了反應,冷梓昕又怎麼可能感覺不到?他情急之下張嘴欲呼,鴻眼光一閃,低頭就把他的唇堵住了。
    冷梓昕隻聽見自己腦中某根弦“嘣”地一聲斷了,未及思索張口就咬,鴻靈活的舌頭趁勢直入,一番胡攪蠻吸讓冷梓昕差點兒沒背過氣去。
    鴻察覺到身下人開始發抖,暗歎口氣緩緩退出,一縷銀絲在兩人唇間起落,鴻象隻尚未饜足的貓般舔舔唇,他這裏才略鬆開些力道,溶王便迅疾彈起身,猶未坐穩,“啪!”一個脆生生的耳光在這靜夜裏份外地響亮。
    鴻閉了閉眼,溶王的掌勁很猛,他的半邊臉馬上感覺火燒火燎起來,心下想的卻是,這人真不愧是武將——第一次被人掌摑,他也不並不覺得有多氣惱。
    指尖唇畔猶留存著冷梓昕的氣息,清新的味道讓鴻眷戀不已,自己的欲望尚未得到紓解,其實比對方也好不到哪兒去。這樣一想,星眸一沉道:“我又沒把你怎麼樣。”
    冷梓昕全當他是透明人,完全不予理會,對他的無賴話充耳不聞,隻管掀簾看著轎外,其實心裏也犯嘀咕,除了以後小心些再莫與這四皇子走近之外還真不知應當如何反應了。無故被人親了去,總不能象個女子般又哭又鬧吧,可是氣息猶自不穩,惱恨之餘又有不甘、羞憤以及其他難以名狀的情緒。
    夜風徐徐,胸口一直憋著的那股悶氣略微被吹散了些。
    忽想起梅花台的事,手往左邊一探,袖內空空如也。低頭環視轎內,鴻一隻手伸到他麵前,掌中赫然是那枚暗器上釘著張字條,“找這個嗎?”冷梓昕偏又沒動靜了,鴻那凜然的神情配上半邊未散紅痕的臉看上去略有些滑稽。
    待到岔道處,“往左行。”鴻揚聲喝命。
    梅花台名字清雅,其實不過是一處斷壁頹垣,冷月清輝下清晰可見一段灰色的圍牆,旁邊一棵枝如尖塔的冷杉兀自茂盛繁密地生長著,也不知曾幾何時亦被它的主人悉心照料過。
    冷梓昕下轎徑往前行,走得兩步又轉身頭也未抬地說道:“殿下還是先回去得好。”
    鴻看著幾步遠外的男子,月色籠罩之下的冷梓昕恰似玉瓶兒一樣透著靈氣,讓他又開始心馳神遊,偏剛才那一掌的痛勁兒還未過,一時跟著下得轎來,隨意說道:“我正想透透氣。”眾侍從互望一眼,皆有些摸不著頭腦。
    冷梓昕行至牆邊四下看看,按說花樓澈也該到了,怎地還未見人影?正自疑惑,隱聞一陣簫聲從遠處悠揚窈渺地傳了過來,其聲時而嗚咽,時而激越,倚音輕巧如飛鴻,疊音悅耳似旋舞,漸行漸近,簫聲戛然而止,一道人影倏忽停至眼前。
    那人迎風而立,俊逸挺拔,白衣的一角輕輕揚起,正是曾在西山蒲水湖畔受傷的那位公子。
    “我以為溶王不會來了呢。”語音清幽,聞之悅然。
    “敢問閣下何事相約於此?傷已無礙了吧。”冷梓昕謙謙有禮,目光暗中審視著他,這人氣息平緩,輕功不弱,隻是臉色未免過於蒼白了些。
    “溶王……是真的關心我嗎?”那人望著冷梓昕,語氣忽低。
    冷梓昕看向那雙黑亮的眼睛,聽其言語,心下未免有些訝然,便道:“那日花公子與我確是真心相救於你,那種情況下,不管是誰受傷,出手相助亦是情理之中的吧。”
    “梅公子——”話音剛落,就聞四皇子鴻遠遠地喚了一聲,須臾,人已到了眼前,“西山一別,今日得見,倒是別有意趣啊。”
    冷梓昕聽這話裏透著深意,便回頭看了鴻一眼,見其眉梢吊起,薄唇輕勾,臉上迥異於平日的優雅,卻顯出幾分邪氣來。
    白衣男子乍見鴻,顯然有些吃驚,表情微滯,稍傾才狀似平靜道:“沒想到連四殿下亦隨行至此,溶王竟是怕在下為難於你嗎?”
    鴻卻轉身對冷梓昕道:“那日是你們救了他?”聲音中忽地添了些銳意,“你可知他是誰?”又轉向對麵那人冷笑道:“梅雨紛紛欲斷魂,梅公子,你這暗器功夫倒是越發有長進了。”說話間鴻朝冷梓昕走近了些,“昕兒,你大概還不識得此人,他就是得月樓的梅樓主。”言罷也不看他二人作何反應,徑自朝身後正密切注意這邊動靜的侍從們比了個手勢。
    白衣男子聽得鴻喚溶王時的稱謂,一時瞪大了眼。
    冷梓昕本來覺得這四皇子太過無賴,待聽得後半句,一時吃驚得竟忘了反駁那稱呼——這個看似秀雅文弱的書生竟是得月樓主?莫非他那日去西山竟是為行刺四皇子不成?
    殿下的侍從轉眼間掠至近處,訓練有素地迅布下陣法,白衣男子衣袖輕動,玉指一抖,碧綠的簫內忽地閃現幽幽的冷光,“我並不想傷任何人。“壓低的話語中有種莫名的情緒。
    刹那間寒光一閃,隻聞暗器“嗖嗖”聲乘著風力似擦著耳邊飛掠而過,其勢凶猛,又快又急,如網似帛,將眾人罩了個密不透風。這邊鴻的侍衛亦早已蓄勢待發,一躍而起,一時勁力劍影,鏘然有聲,梅花台充滿了隱隱的殺氣。
    溶王正待往前,卻被鴻一把拖住,在侍衛的掩護下強行將他從勁氣圈中飛身帶出,直到十幾步之外方停下。
    冷梓昕一站住就掙開對方,道:“你莫不是一看到字條,就計劃好要置他於死地?”眼睛看向那劍氣中的一道白色身影,其身法輕靈,步法詭譎,看似無跡可循,卻總在須臾間就輕易化解了已處劣勢的境地。
    鴻順著他的目光望去,皺眉道:“我殺他,你不樂意?為什麼?”
    突聞侍從高喊了一聲:“殿下,小心!”
    貼身幾人反應不及,冷梓昕站得離鴻最近,下意識就將四皇子推開,掌勁突發,折腰及地,一枚暗器堪堪擦著他的鼻尖而過。
    白衣男子遠遠望見這邊情形,麵罩寒霜,眼中幽光齊閃,幾個騰挪身形頓遠,如飛鳥淩空般轉眼間消失在夜色中。
    侍從們脫困後正欲再追,四皇子厲聲道:“不用追了。”轉而目光灼灼望著溶王,“你方才在想什麼?”
    冷梓昕正不知其話意,就見幾騎人馬揚塵而近,為首之人在溶王麵前一勒韁繩,“青驄”嘶鳴揚蹄,穩穩立定,馬上男子正是花樓澈。
    他一躍下馬,白牙一閃,衝溶王笑道:“我說過要來的,你竟還不放心嗎?”轉見其身後眼神變幻不定的四皇子鴻,忙道:“見過四殿下。”
    鴻略頷首,“花公子倒是副熱心腸,東奔西跑忙得緊哪。”語氣調侃,眼中卻無笑意。
    花樓澈也不知自己哪裏得罪了這位四皇子,摸摸鼻子笑了兩聲道:“方才有個蒙麵的少年,你們可曾遇上了?”
    溶王皺眉,“你莫不是追丟了人?”鴻的目光令他如芒在背,遂轉身道;“殿下請回。在下府邸正與花公子同路。”說完也不待鴻的反應,走到花樓澈身側牽過一匹栗色駿馬,衣擺輕揚,起落間已利落地翻身於馬上。
    一行人馬蹄踏踏,漸漸消失於飛揚的塵土中。
    四皇子鴻麵無表情地望著溶王離去的方向,沉聲道:“回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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