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打聽到更多的事，我盡量隱晦委婉地問了幾個資深的宮人，甚至還找上了天淩宇身邊的圖亞。
    這個圖亞，從我第一次在聚賢客棧見他起到現在，還從沒見過他任何的喜怒哀樂。他總是石雕一般，沉默地站在天淩宇身後，對天淩宇唯命是從。他那份忠心常令我對他肅然起敬，不過也有氣惱的時候，比如說我跟他打聽什麼和天淩宇有關的事的時候，這家夥惜字如金，不論我如何威逼利誘哀求，他都無動於衷。更讓我氣惱的是，他答案倒是半個也不肯給我，卻總把我向他提的問題一字不漏地報告給天淩宇知道，總害得我要對外解釋澄清半天。
    很不幸的，我又重蹈覆轍了。
    我站在泰華殿裏恭侯聖駕，覺得這份等待漫長又煎熬，因為它讓人不停地在腦子中胡思亂想即將發生的事。
    珠簾掀起，天淩宇昂步走了出來，紫金龍袍襯得他特別英挺清朗。
    我正想給他行禮問安，沒想到他比我快一步免了我的禮：“不喜歡跪就不要跪，孤也不在乎這點門麵。”他坐上鏤金寶座上，指了指旁邊的椅子，說了聲“坐吧。”
    我隱藏住不自在，依言坐定後，隻聽他道“你想知道什麼直接問我好了，不必繞彎子問些不想幹的彎子。”看來他對我最近幾日做的事是了如指掌啊，我也不跟他繞圈子，幹脆地說“那好，你告訴我，我們以前是不是……很熟？”
    “嗯。”他點頭，亦回答得很幹脆。
    “那麼……是我以前喜歡你了？”我有點尷尬地問，忽然覺得自己現在的處境相當複雜。
    “是不是那樣，要問你自己不是嗎？”他定定地看著我的眼睛，我則心虛地微偏過頭，躲過他注視的目光，說：我已經不記得了……你那晚不是說，我曾說過要嫁你的話嗎？那可是真的？”
    “沒錯。”
    “什麼時候？”
    “……”他忽然的沉默讓我疑惑。我審視著他，探問道：“是不想說還是不好說？”
    “……你比武贏了月寒啊……以前的你可沒有這份取巧的心思。”
    嗯？這是什麼意思？
    “你已經忘得一幹二淨的事，可是一直深深刻印在我腦海裏的，就是那一次的比武，讓我的心上從此裝下了一個你。”天淩宇步步向我走來，一直把我逼著縮進椅彎裏。他雙手按在椅子上，把握圈在中間，眼裏滿是熱切和傷痛。我震驚之餘，仍不忘問他：“你是說我因為和你比武輸給了你，所以為了賭約而說嫁給你……”
    “不是！我不許你這樣說，你對我有情的，我知道。”天淩宇狠厲地打斷我的話，右手扣住我的下巴，強把我的頭板正來麵對他。
    “是嗎？那我可真想不通為什麼我當初要一去無回，難道我不是在逃避宮裏的人？”
    “是！可是那原因連現在的你自己也無法得知，因為你已經幹脆地忘了一切……”
    我冷哼一聲，使命地把他從我麵前推開，自己也站了起來。
    “不是什麼都能如你所料到——我問你，你和我父親之間的交易是怎麼回事？”
    “什麼？”天淩宇顯然對我的話很震驚，瞪大眼睛看著我半晌。
    “你怎麼會知道的？”
    “不，我什麼都不知道。”我平靜地說道：“不過，你不是想知道當初我為什麼不辭而別嗎？或許你和我父親之間的交易可以給你答案。”
    “你說什麼！”這不是問句，而是感歎句。
    “那麼，你要說嗎？”我挑眉道。
    “好！不過早晚而已……我不妨現在就告訴你。當年昊千秋答應助我順利登基，我許你們昊家無上地位以及……王後之位。”天淩宇背負雙手，轉過身去背對著我，使我看不見他的表情。
    果然沒錯！可憐的昊鳳菲……當小小的你無意中聽到最愛的兩個男子在做如此冰冷的交易時，你心中該有多痛呢？也許我現在心裏的痛楚還遠不及你的十分之一吧……
    “鳳兒…難道你當年聽到……”天淩宇突然轉過身來悲戚地摟住我，把我緊箍在懷裏。可是他此刻的醒悟，不過是對昊鳳菲的另一種諷刺罷了。我無意做任何反抗，隻淡淡地說：“陛下，我不怪你，但是你看清楚了，我可不是當年那個鳳菲啊。”
    “不，你是……你還是當年那個刁鑽又愛哭愛鬧的小丫頭，還是那個出怪招兒出來唬人的野貓，還是我心上那份不變的愛戀…對不起，我不知道你會…”他的手按在我的頭發上，嘴貼進我的耳朵，深情又哀婉地傾訴，讓我的心也不由得為他軟化。其實他有什麼錯呢，他不過是在走他選擇的路罷了，雖然他的路注定了他要傷害一些人。我能夠理解，卻不能接受，因為我永遠也不願意做別人的替身。
    “不要這樣，我真的不是鳳……嗯”接下來的話被他的唇給截住了，他溫柔地吮吸，喃喃道：“不要說，我不想聽……”
    “嗯……走，走開，你走開……”我使勁力氣推他，幸好兩年的功夫沒有白練，總算擺脫了他的纏綿，但是卻怎麼也擺脫不了他的鐵腕。
    “陛下，易將軍求見。”還好圖亞的報到適時地解羅我的圍，我原想盡快地退避下去，但是天淩宇還不肯放人，緊摟著我的腰不放。
    他不悅地朝門外喊了一聲“宣！”
    “你快放開我，我不能讓他們看見我這個樣子……”我氣惱著急地又是掙紮又是拍打，可是他卻還有心情吃飛醋，猛然加重了手中的力度，勒得我都腰肢生疼。“怎麼？你怕他們看到你和我在一起嗎？”
    “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你快讓我……”
    可是已經來不及了，易水寒和易月寒兩兄弟這時候已經走了進來。
    “天宇哥，我和大哥昨晚……”易月寒的聲音在看清眼前的情況時戛然而止。見他們一副驚痛的模樣，我真恨不能立刻挖個地洞把自己給埋了。
    韓古莉，你到底在幹些什麼？真是失敗失敗……
    易水寒、易月寒，你們會這麼想我？
    鳳菲，你……”易水寒和易月寒兩人幾乎同時開口。易月寒收起了他漠不關心的模樣，就連易水寒也是第一次在我麵前露出這樣的表情，仿佛他所有用來保護自己的麵具都被摧毀了一般，整個人真實地擺在我麵前。
    我掙脫天淩宇的懷抱，尷尬地解釋：“不是，事情不是你們想的那樣，其實我……”
    “鳳兒她將於二個月後成為我天罡的國母。”天淩宇含笑拍拍他們兩兄弟的肩膀，一副宣布他所有權的樣子說道：“以後她就是我的妻子了。”
    “什麼！”易水寒和易月寒一臉的不可置信，淒楚地看著我和天淩宇。
    “他胡說，我根本沒有……”
    “這是聖旨賜婚，誰敢違抗！”天淩宇語出警告，一語便瓦解了我所有的辯白，同時也粉碎了另外兩顆柔軟熾熱的心。
    ……
    僵立持續了整整好幾分鍾後，易水寒易月寒依次下跪，規規矩矩地磕頭，麵無表情地“陳述”：“恭喜王上，恭喜新後，白頭到老，永結同心！”
    我的心絞痛，對他們惱恨到了極點。憤怒地看看他們，我的眼中漸漸濕潤，最終沒能忍住流下淚來，不顧他們驚痛的目光，我飛快地奔出了泰華殿，焦慮、失望、憤怒、悲痛同時襲向我的心頭，幾乎壓得我喘不過氣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