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了一身梳妝，用罷早飯，我照例讓蘭珠幫我挑選出合適的花來做插花的材料。
    迎春花加上幾枝木蘭，我簡單地做了一個盤桓式插花，也不管太後喜歡不喜歡，我隻當例行公事罷了（雖然她每次都是表現出喜歡的）。
    太後還在裏間坐禪聽經，我自在外間坐聽吩咐。三個月來，我最厭煩的時刻就是像現在這樣陪著太後聽經文了。就是在現代，我聽些京劇都要頭痛回避，現在這些比阿拉伯文還阿拉伯文的禪經對我來說簡直就是千萬隻蒼蠅在耳邊嗡嗡叫，真是實在苦不堪言。實在不明白，一個風華猶存的女子為何要這樣折磨自己，每日去受那些蒼蠅荼毒。
    經文漸漸停止了，國師（天罡的國師隻不過是負責祭祀、傳經、領教到巫師）從裏間走出來，對我行完一禮後自退下去了。
    我走進裏間，太後正坐在炕上翻閱經書，見我進來，她放下了經書，神情比平時肅穆許多。
    雖然我早察覺到太後一直在想方設法地撮合我和天淩宇，總有事沒事吩咐我“親自”給天淩宇的泰華殿送東西去，但是卻沒料到她會有昨夜的打算，所以心裏還是對她有很深的顧忌的。
    “太後萬安！”
    “鳳兒快起來，今兒怎麼對我這麼客氣生疏了？”太後起身把我扶起來，一副溫和可親的模樣，可我一點也不領她的情：你還裝蒜，昨晚明明串通天淩宇來欺負我，如今無辜的模樣要做給誰看啊？要不是我強勢的態度足夠震懾住、應付住天淩宇，我昨晚非被他吃幹抹淨不可。
    這個看起來毫無心機又不食人間煙火的女子，究竟有多少麵還沒有被我看見呢？她時而讓我覺得她是一位慈愛的母親，時而讓我覺得她是一個未出閣的少女，那般活潑熱情，時而又讓我見到她的城府深遠——這種千變女郎的少女時代，該讓多少的英雄拜倒，曾讓多少的英雄揮淚灑血啊……
    “鳳兒，昨晚你……”等到我落座，她就開始探問昨晚的事。
    我不想跟她撕破臉，有意避開這個問題：“昨晚臣女可是一夜在想怎麼給太後陛下做那插花呢，您待會可要好好看看啊。”
    太後嗬嗬一笑，會意地不在那問題上作結，“鳳兒做的花自己是很好的，看你雙眼滿布的血絲，哀家不看也知道今日的插花定是與眾不同的……可要好好賞賞你。”
    “臣女做的插花還不是得到太後陛下您的讚許才能有幸上得台麵嗎？哪裏敢要什麼賞賜呢？”你不為難我要我留在這金絲籠裏，我就已經千恩萬謝了！
    “鳳兒過謙了，試問整個天罡上下誰人能有你這般手藝？”太後拍拍我的手笑道，“這段時間哀家常常想，昊將軍究竟是怎麼教你的，竟能把一個頑皮的丫頭教成現在這樣的鬼靈精。”
    我有點迷茫，不記得她們什麼時候跟我說過自己是認識這位太後的。“太後陛下以前見過臣女？”
    太後似乎有些驚訝，“怎麼鳳兒已經不記得了？在王兒尚未登基，哀家還是先王妃子的時候，你不是陪著你母親入宮來探望過哀家幾次嗎？你當時和王兒一起玩，小小年紀就好勝鬥勇的，把我的琦水苑——就是你現在住
    的苑子——鬧得沸反盈天的，甚至後來我聽說你還找王兒比了一場武……”
    她的話帶給我的震撼度絕對不亞於我得知自己將可能失去自由時的情形。“我三年前生了一場大病，有些事已經不記得了。”我以為太後已經聽說過我失憶的事了，沒想到她完全不知情。
    “怎麼會這麼嚴重？那這麼說，你現在對王上一點記憶也沒有？”她睜大眼睛，語氣裏滿是不可置信和淒憐傷痛。
    見我點點頭，她連連搖頭，自言自語：“為什麼會這樣……可憐的王兒，你該多麼傷心啊……”
    昨晚天淩宇的確說過“你小時候不是說以後要嫁我嗎？”這句話，本來我隻當他說口不擇言胡說八道，並沒將它放在心上，現在看來，那昊鳳菲小時候定時允諾過天淩宇終身的，那昊鳳菲是喜歡這天淩宇的了？
    我心亂不麻，有點害怕，不敢去剖析、理清過往的糾纏，畢竟現在我韓古莉才是昊鳳菲，我不能也不願意為了過去的虛無而存活，我韓古莉，我昊鳳菲，是要為現在，為未來，為自己而活的。
    我請求太後：“不如太後陛下給我說說以前我入宮時候的事吧，或許我還記得點什麼……”